“外面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吵杂?”
东京城浚议桥街的一处深宅,树影婆娑的秋千院落,一个三十多岁,眉目传情的妇人,正躺在摇椅上,懒洋洋地向旁边的侍女问道。
“回娘子,听说两河、陕西宣抚使王松近日在河东打了几场胜仗,城中百姓欢呼雀跃,到处庆贺,是以这般喧嚣。”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般热闹。”
女子微微皱眉,想不到这个武夫,刚一入河东,便干下了如此多的事情。
“有没有看到相公,他还在房中吗?”
“回娘子,相公回来以后,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女子微微摇了摇头,看来相公是真的生气了。
她眼光扫过侍女高耸的胸部,红彤彤的脸庞,突然坐了起来,指着她脖子,大声吼了起来。
“你这金链子是从哪儿来的,是不是从相公那里讨来的,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了奸情?”
侍女大吃一惊,赶紧跪下,争辩了起来。
“娘子,这是我那夫家给我的定情之物,十日后我就要过门,绝不是和相公有奸情,娘子一查便知!”
女子看了侍女半晌,这才重新躺了下去,嘴里面哼道。
“起来吧,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谁勾搭相公,我要你生不如死。”
侍女站了起来,抹去额上的汗珠,心惊胆战,站到一旁。
自从中午用完膳食,回到书房的秦桧,就再也没有迈出过书房半步。他坐在书桌后方,想要写几个字出来,以遣心中苦闷,但努力了几次,却都写不下去,地上的纸团扔成了一堆。
门外的下人,个个都是胆战心惊,忐忑不安,谁也不敢发出半点声来,以免被这位当朝的相公责罚,甚至是鞭斥抽打。
泽州、隆德府接连恢复,河东大盗王善部被收编,东京城百姓的欢呼声中,唯有那些皇亲国戚,以及以耿南仲、秦桧为首的一众文臣集体失声。
百姓有多欢欣鼓舞,这些个国家大臣们就有多咬牙切齿,这武夫的每一次战功,对众高官们来说,都是一场煎熬。
朝堂上,可喜可贺,眉开眼笑,附和君王,回到府中,便再也不用忍辱负重,说任何一句违心话,只想酒入愁肠,好好的发泄一番。
秦桧坐下,一杯美酒灌入口中,让他不由得咳嗽了起来。
这个武夫,一再羞辱自己,早已是自己眼中钉,一直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打入十八层地狱,好不容易把他弄出了朝堂,偏离了中枢,谁知道他又立下了如此的战功。
他再这般攻城略地,只会圣意隆厚,自己想杀了他,又谈何容易?
每日里和官家谈论政事,秦桧对当朝天子的秉性可谓是心知肚明。他如今对王松是宠幸日进,也许下一步,封王封侯,也是水到渠成。
这武夫,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秦桧又是一杯酒倒下,眉头却皱得更紧,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武夫得逞,得想些法子才成。
正在苦思冥想之际,门“格吱”一声,那个眉目传情的女子走了进来。
秦桧的思路被门的响声打断,他不由得皱着眉,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女子,神色变得立刻缓和了下来。
“娘子,你怎么来了?”
原来这眉目如画的女子,就是秦桧的妻子王氏,乃是名门之后,夫妻二人成婚多年,但却没有子嗣,只有收养秦桧的侄儿作为嗣子。
不过,这也并不影响二人之间的感情。王氏饱读诗书,精明能干,秦桧得妻子相助,获益良多。
“相公愁眉不展,是在为王松之事心中不平吧?”
秦桧苦笑了一下,妻子总是能猜出自己心中那些个弯弯绕绕。
“这武夫屡次羞辱我于大庭广众之下,此仇我怎会忘掉! 此次,这厮又立了大功,官家圣心甚悦,这武夫的路子,是越走越宽了!”
“越走越宽,不见得吧。”
王氏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王松北伐,粮草辎重,兵器铠甲,无不是朝廷拨发。王松本事那么大,看他是不是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王氏慢慢坐了下来,轻声细语,就说出了她的想法。在她看来,谁让自己的相公不爽,她就要谁付出代价。
“钱粮辎重补给,能扣就扣,能省就省,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国事艰难,所有地方都要银子,凭什么这巨额之数,都要解运到这两河去?”
秦桧眼睛一亮,轻轻拍了一下桌子。
“娘子真是秀外慧中,巾帼不让须眉。”
湖广江南的旱灾,各地盗匪猖獗,民变频频,处处都是焦头烂额,百姓嗷嗷待哺,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又怎能只顾两河之地!
秦桧眉头扬了一下,忽然抬起头来。
“只是我乃御史台长官,纠察百僚,举劾案章,这辎重粮饷,不在我之权责之列,还需有人居中而坐,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