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声啪啦啪啦地敲着窗子，像是最蹩脚的演奏者弹出的最糟糕的乐章。风透过狭小的缝隙，带着些许恶意刮醒了熟睡的青年。

乔骄打个哈欠，压平翘起的头发，起床洗脸漱口，推开通向客厅的门。

小客厅摆着小电视，两个女孩坐在小马扎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上放着的《鬼灭之刃》。

电视中的主角炭治郎正挥舞着缠绕炽焰的日轮刀，一把割下小boss累的头颅，朱红色的特效洒满屏幕。

“扣你几哇”披头散发的乔欣头也不回地用散装日语说道。另一个扎着单马尾的林惠紧张地瞄他一眼，小声说着早上好。

乔骄三步作两步走到乔欣后，摁住她的头：“昨天不是说要好好学习吗？”

“安啦，安啦。我要好好陪小惠玩，这样人家以后才会辅导我。你连这点人情世故也看不出来吗？我愚蠢的欧尼酱哦。”

乔欣色咪眯地摸摸林惠的单马尾，后者没想到会扯到自己，下意识低头，反应过来后又支支吾吾地保证，“我会帮忙辅导乔欣的。”

“如果她以任何借口求你穿女仆装，告诉我。”乔骄提醒旁边的林惠——呵，小样，谁还不知道自家妹妹那几两嗜好。

乔欣的脸一下子石化了。

听到这话，林惠脸红着稍稍拉开和乔欣的距离。

“你说什么呢，不是这样的，这个兔女郎控他毁谤我啊！”乔欣意图被戳破后恼羞成怒，起身将乔骄往门口推：“你很闲啊，麻溜地去买早餐。”

“在家做，妈给的生活费不够用了。”乔骄义正言辞地想要拒绝。

这时电视强制切换出一则新闻：

电视中主持人脸色严肃：“现在为广大市民朋友播放一则重大消息：据天文数据信息分析和专家推测，沙尘暴将于三天后抵达m市，目前还未能推断将在哪里终止。为了您的生命安全着想，m市及周边居民请务必向东南方向转移。”

随着现场记者摄像头的转向，映入在三人眼帘的是卷起来的上百米高的黄土沙龙，它咆哮着前进，似乎并不快，但所到之处，暴怒的喘息足以将任何树木摁倒在地，也足以将任何建筑或生命掩埋在沙砾之下！

“自二十一世纪以来，沙漠线在短短十年已向东南平均推进二百多公里，使得十八座城市被荒废。事实证明西北屏障计划需要得到更多的扶持，现在，请西北屏障计划的总工程师乔锋来为我们。。。”

屏幕一黑，主持人的呼吁戛然而止——是乔骄关掉了电视。

气氛降至冰点。

“哥。”乔欣有点紧张，刚才张牙舞爪的样子荡然无存。她小心翼翼地偷看乔骄脸色——“西北屏障计划”向来是哥哥的忌讳。

兄妹俩的父亲正是乔锋，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已经有六年没见过面。

不过哥哥也不想见到爸爸，既然哥哥不想见，那她也不想见。

“我去买早餐，你们想吃什么？”乔骄挤出一点微笑。

往常都是他做早餐的，现在却没了心情。

得到两个女孩的回答后，乔骄戴上口罩，带着雨伞出门了。

水汽铺面而来。

明明是早上，但这里简直看不到太阳，浓稠如墨水的乌云给天空穿上厚厚的战衣。暴雨哗啦啦地下，像是天空中有无数把霰弹枪对地宣泄它们的怒火。

远处的海洋卷起数十米的浪花，咆哮着拍打在d市下的钢铁基座上，随即被钢铁之城撕成无数个碎纸屑般的小块。

每年这个季节都会有超强降雨，随着全球变暖加剧，海平面不断上升，包括这座科技之城在内的三角经济区迟早要给淹没。

政府也想要把这些高科技产业转移，可转到哪去？

西南高频率地震，中部长时间大旱，东北有平均达零下五十多度的冰期。西北更是重量级，沙漠化的持续推进将一座座城市送入流沙坟墓。

相比之下，d市算是极好的了。

可为什么，会有蠢货为了去参加什么狗屁西北屏障计划而抛妻弃子，离开这个残酷世界为数不多的安宁之地呢？

老爸你到底图什么啊？

被霸凌过的女儿，蹲过少管所的儿子，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哦，忘了，你是大英雄。真了不起啊，屏障计划的总工程师。

雨滴飘进了走廊，打湿了乔骄的上半张脸，他郁闷得想把手中的雨伞扔进这茫茫厚重的雨幕。

听外婆说，几十年前大海还不是这样的，她温柔体贴，将大片金黄色沙滩留给孩子们留下脚印，随处可见的贝壳，慢吞吞的螃蟹，一切都仿佛仙境。

可自打乔骄出生以来，大海就是这般狰狞的模样了，她漫过了沙滩，拔高几十米，将人类逼退到由钢筋混泥土锻造的半浮空城市，不得再往大海踏出半步。

乔骄这辈子从来没出过d市，就算是蹲监狱，也是在d市附属的海底监狱服刑。大家都是一样的，宛如罐头里的沙丁鱼，谁也别想移动到哪去，因为世界不允许。

每每想到这，乔骄都恨不得自己早生二十年，可以像纪录片的那些人一样奔跑在绿茵之上，白云之下，可以玩着传说中的篮球或足球，亦或者踩着滑板驰骋大地。

可惜，那些是归属上个世纪的奇迹。

这里是二十一世纪，东南方，只有无数栋上百层铁皮楼以及一年至少一半时间都在下的红色预警级暴雨。

也许不久之后，人类即将绝迹，可那又怎么样。

世界末日来临时，他还能抱紧母亲与妹妹，而他的父亲，将孤零零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