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有罪。”刘瑾既惶恐,又委屈,讷讷道,“皇上,奴婢真没坏心思,只是想让您瞧得更清楚些。”
“行了行了,别哭哭唧唧了,把烛火拿开,朕眼神好使。”朱厚照瞪了他一眼,倒没再过于苛责,“明日王华他们复审,你去看着些,再发生这样的事,朕可真要罚你了。”
“奴婢遵旨。”刘瑾稍稍松了口气,赶忙把烛火移开,再不敢靠近皇帝了。
“真是一手好字!”朱厚照王婆卖瓜,看着自己的字啧啧了阵儿,这才察觉名字还没誊抄上去。
习惯释然,朱厚照一向只看有内容的东西,边上的套话、姓名他压根没去看,提笔蘸墨才发现,这篇答卷竟是出自杨慎之手。
“神童生神童啊……”朱厚照感慨,继而拿起试卷吹了吹,递给李青,“你看看这个如何?”
李青接过,赞道:“别说,你这字属实漂亮。”
朱厚照嘴角抿了抿,矜持道:“看看内容。”
“嗯…。”李青低头审阅……
【臣对
洪惟我太祖高皇帝,睿智天授,定万世之至计。继之太宗文皇帝,励精图治,益立纲纪,虐之枭虎,必斩摧之。再之仁宗宣宗,与民休息……
恭惟皇帝陛下,毓聪明睿智之资,备文武圣主之德。初御极,轻薄赋税、募兵制、京卫武学院,文治盛世,武备重整,遍观史册,惟我大明之最……。
凡,预则立。京卫武学利在千秋万代,然,将出一门之患亦不可忽,朝廷之鹰犬不可纵,京察亦需公正。太祖高皇帝设言官以正风气,六科十三道品卑而权重,敢言,直言,能言。而今却多为喉舌,实属不该。自上而下,自下而上,如此方可正官风。今京察,却有弊端。
我大明之国情无史可依,谨慎之余当求变,偏立偏废岂可乎?
……。】
洋洋洒洒两千余字,道尽了轻狂,激进,滚烫……
“盛名之下果无虚士。”李青赞道,“杨慎是个难得的人才。”
虽说杨慎之言过于自我,且也有些幼稚,但并不能否定他的政治天赋,政治大局观。
要知道,杨慎才及冠啊!
如此年纪,如此才具,如此胆识……假以时日,定可成为国之栋梁。
李青不禁想起昨日李东阳的话:杨慎有头甲之姿。
确实有!
官场从不缺守旧之人,难得有人不固步自封,勇于向前,自当爱护、呵护。
杨慎并非在夸夸其谈,只是他没涉足官场,对政治妥协没有深刻认知罢了。
可若杨慎这样的人能够多一些,政治妥协便会少一些。
李青放下试卷,问:“你觉得这份答卷如何?”
“朕很满意,当得头甲。”朱厚照亦不掩饰赞赏,道,“以这份答卷的质量,以王华的操守,即便朕冷眼旁观,杨慎不会被埋没,头甲板上钉钉,不过是名次问题罢了。”
李青颔首:“状元、榜眼、探花,一向都是皇帝定,说直白些,这是皇帝主观决定的,状元未必高过榜眼,榜眼未必不如状元。”
朱厚照沉吟道:“朕若给他个状元,你以为杨廷和会不会受攻讦?”
“大概不会。”李青轻轻摇头,“李东阳、王守仁、王华……,乃至在绝大数人的认知中,杨慎都是个极负才学,名气早已打响,盛名之下得状元,符合心理预期。”
李青笑道:“朝廷取士,取得是有能力者,岂可为了避嫌而避嫌?”
“这倒也是……”朱厚照沉吟道,“嗯…,今年这状元就他了。”
李青含笑点头。
…
审阅考卷用了大半夜,接着,二人就忙着糊名,直到早朝时分,才总算搞定。
李青回去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来时,已然放榜。
结果跟他和朱厚照评阅的大差不差,头甲三人全中,二甲亦中了七成,足见科举还是相对公平的。
杨慎毫无意外的中了状元,风光无限。
同时,随着放榜,京师的才子经济攀升至绝巅,诸多才子都成了酒楼的座上宾。
对此,朝廷并未强加干涉。
唐代孟郊有诗云: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长以十数年,数十年的多年的寒窗,无数日夜苦读,一朝金榜题名,自当春风得意。
这是福利,是回馈,是对其他学子的激励……
杨慎更是声名大噪,较之当初唐伯虎,有过之而无不及。
准确说,远在唐伯虎之上。
唐伯虎少时成名,杨慎也少时成名,且是在京师成名,唐伯虎中了会元,杨慎中的状元。
况且,杨慎还有个内阁大学士,准首辅的爹!
可以预见,这颗政治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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