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星河璀璨,蝉鸣不止。
奈何,蚊虫的嗡鸣破坏了仲夏夜的美感。
或许,书上的浪漫,只存在于书上。
这个名震江南,乃至百世流芳的唐寅唐伯虎,并非那般风流快意。
他靠在寂静的街巷,听着蚊蝇振翅进入梦乡,就连巡夜的捕快都没多看他一眼,只当是依靠乞讨为生的乞丐。
清早。
唐伯虎再次醒来,他离开了热闹的街巷,辗转来了郊区,这里很安静,没人吵闹,也没有异样的眼光。
前日他还是酒色逍遥,今日却连饭都吃不上了。
不过,他似乎很习惯,一待就是一下午,动都不动一下。
眨眼,三日过去。
好似饿过了头,唐伯虎竟觉得不饿了,他摇头晃脑地轻笑道:“真是三日无烟不觉饥啊!”
没有钱了。
一个铜板都没有了。
再这样下去,等待他的就是饥饿而亡。
唐伯虎没有了饥饿感,却十分难受,他晃晃悠悠起身,只觉头重脚轻,走路都费劲儿。
不过,他终是没有再坐以待毙。
他发现事到临头,他并不想死,亦或说怕死,怕去了地下见到父母妻儿那责怪的面容。
…
宅院大门前。
唐伯虎鼓足了勇气,上前敲响大门。
少顷,门被打开。
小厮冒出头,便要一脸嫌弃地驱赶,唐伯虎忙道:
“祝枝山在家吗?”
那小厮一怔,惊诧道:“你是……?”
“我…我是唐寅。”唐伯虎红着脸说。
“是你啊…”小厮恍然,失笑道,“就说嘛,一头白发的乞……咳咳,稍等,小的这就去通禀。”
不多时,祝枝山走来。
见唐伯虎如此这般,不禁唏嘘不已,他倒没有嫌弃,客气地请他进家。
酒肉送上,唐伯虎大快朵颐,跟饿狼似的,风卷残云。
祝枝山打趣,笑道:“怎么,三天没吃饭了?”
“有三天了。”唐伯虎灌了口酒,道,“其实我并不是很饿,只是……你家这酒菜很对胃口。”
祝枝山无语,却没打击他那可怜的自尊,沉吟道:
“伯虎啊,你我是多年的知交好友,出了那样的事,换谁也难以接受,只是……人啊,终究是要往前看的,干嘛要活成这个样子呢?”
>唐伯虎沉默,筷子也放了下来。
“伯虎,我知你心高气傲,可是……唉,过去了都过去了,别再执着了。”祝枝山劝道,“以你的才情,明明可以把生活过得极好,为何……?”
“好?”唐伯虎苦笑,“祝兄你是不知我现在的处境啊!”
“你什么处境?流言蜚语的处境?”祝枝山恨铁不成钢,道,“是你太在意过去,心里太敏感……好吧,为兄说话冲了点,你才刚过而立之年,难道真就这样蹉跎一生吗?”
唐伯虎默然半晌,苦涩道:“终生不得再参加科举考试,你让我如何?”
“人生不是非要做官才行。”祝枝山道,“做一个文学大家,舒展才情,也是一大快事啊!”
顿了下,“为兄有些家资,想帮你重新回归到正常生活,一千两够不。”
“你我虽是好友,可你也是有家室的人,有老有小,我岂能接受?”唐伯虎摇头,“祝兄啊,我可不再是昔日名震江南的大才子了,我无法靠名气挣钱,更没能力还钱。”
又灌了一口酒,唐伯虎起身,道:“今日多谢款待,多谢祝兄未因我落魄而嫌弃,多谢!”
他长长一揖,转身离去。
“你等等。”祝枝山跑上前,拉住他,道:“你若穷困潦倒,饥饿交迫而亡,令尊令堂在天之灵,该是何等痛心难过,这样的你有脸去见他们吗?”
唐伯虎无言。
见状,祝枝山取出两张百两银票,道:
“昔日你我饮酒寻乐,大多都是你请客,花费甚大,远远不止这些,今日,就当为兄请你一次!”
“拿着!”祝枝山塞进他怀里,道:“你可以拿去风流,过些时日再次回到眼下窘境,甚至饿死街头都可以,只要你想!
如果你不想那样见他们,就好好生活,伯父望子成龙,但伯父还健在,他更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祝枝山道:“我们四人之中,以你才情最好,名气最盛,也属你最是骄傲,时至今日……身为好友,我亦痛心,然,既注定无法改变,何不随遇而安?”
“我能吗?”
“只要你放下骄傲,当然可以。”祝枝山鼓励道,“今日你能来见过,就说明你内心深处也不想就这样了此一生,何不遵从本心?”
说罢,祝枝山不再多言。
言尽于此,若唐伯虎还是听不进去,那他也没办法了。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属于站着说话不腰疼,唐伯虎的遭遇,仅是听闻,就令人怜悯痛心,更别说亲身经历了。
他无法感同身受,可他却想拉他一把。
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