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的父母远离了这个病怏怏的孩子消失不见了。所以她欠着医院很多治疗费,都是那位女医生垫垫和靠面子勉强应付过去的……没办法,我把初中误入歧途时做坏事赚的钱拿出来帮想补上了。
世间的麻烦我可以替想挡下,也能陪着想。只是……想注定活不久。
据说就算有了我的肝脏,还能延续个一年是最理想的,实际上或许半年,又或许明日就消逝于世也不奇怪。从这段故事开始时,我就已经深刻的知晓,这个故事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我身体恢复了出院之后,仍然天天泡在医院里,为了和想在一起。想是个充满矛盾的人,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聪明深邃,但经常又没什么常识,说话不经大脑随心所欲,也做出过无数荒唐的举动——比如爱上了我。
——“你会心怀感激吗?对花上人生最后时光来陪你的我。”
这是想偶尔会说的,最刺痛我心的话语。因为这是她别扭的道谢方式,对于我肯陪她走过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的感谢。
为了让她不那么无聊,我把喜欢的音乐一点点灌输给她,教她区分不同指挥家下,不同交响乐的魅力,教她何为老爵士乐的魅力,再基于我的爱好,潜移默化的让她接受重金属,并觉得那其实是很好听的。
也教她这跟不上时代的小姑娘操作电脑,上网,可惜但凡她鼠标不熟练点错地方,就经常会弹出一些牛皮癣一样的性暗示色情小广告,让她满脸通红的掐我。
然后,每天我都推着她的轮椅,在一成不变的医院里漫步。
而在医院很多年,几乎只能靠书本度日的她,则和我讲了很多看过的书里的故事。她对文学理解十分深刻,读过的书也多的不像话,所以每每谈及这些,她就成了滔滔不绝的评论家。
护士们和那位女医生,偶尔会调侃调侃我们,像什么一咬定情之类的戏言。
平静的生活很短暂。
“小安,我离你而去以后,希望你不要再回到那种孤僻的人生。”
想冰凉而因病情恶化愈发纤细的手指,爱怜的抚摸我的脸,却说出了沉重的话语。
“再捐个肾出去不知道能不能再钓个小姑娘出来。”我笑着岔开话题:“不过肾没了钓小姑娘也没用了吧……哦不对我有两个!”
“你性格太内向了,真担心你以后的人生。”她无视了我的冷笑话,仍然说着。
“内向吗?”我反问。
“并不是装作开朗,就是真的开朗。”
将想的这一句话收藏在心中之后,我回握住她的手,这份触感,究竟还能延续到何日呢。
“因为几乎没有值得我用心对待的人……现在我只有你了。”我发自肺腑的说。
“就因为这样,才发现不了值得用心对待的人。”
“可我发现了你。”
“我死以后呢?”
我马上捂住了想的嘴,每当她说出这些沉重到我无法接受的话时,我就不希望她再说下去。仿佛让那些悲哀的话语停下,就能停下悲哀本身。
倘若当初我们没有相遇,会是好事吗?
最后,故事延续了很久,一年又一百天整。
那最后的一百天,每一日都如梦似幻——除了最后一日。
我们的故事,就此结束了。故事的结局我们早已了然于心,所以坦然接受了——接受了痛苦刻在灵魂之上,永远不会磨灭的痛苦。在那些剩余的时光流动,如今已是往昔的无时无刻,想都尽力将笑容留在我的记忆之中,我的灵魂之中。
“对不起,我尽力了……已经,没办法……再继续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