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注意,刚才在想事情,呵呵……”江晨干笑。
“想什么?”云素漫不经心地追问。
“我在想……”江晨迅速换了话题,“你哥哥在乌风镇有两个红颜知己,你知道她们吗?”
“我哥哥?沈月阳那个色胚?”云素的脸色明显变化,那绝不是听到亲人消息的表情,“你见到他了?”
“见过两面。”江晨疑惑地道,“你好像不太喜欢他?”
“你觉得呢?呵呵!”云素冷笑着,眼眸里的厌恶之色没有遮掩。
“为什么?”
“不为什么。”云素的语气刻意变得冷淡。
“那你的父亲……”
“不要在我面前提那对父子!”云素截断他的问话,摆了摆手,抬眼望着天空,唇角微翘的弧度自怜且孤傲。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儿,天地寂静得没有一点风声。
江晨视线余光看见乱石堆外的一男一女,被云素隔绝了声音,像是上演着一幕哑剧。
云素弯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有些萧索地道:“沈月阳,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江晨欲言又止。
云素拾起一颗小石子,在手中把玩,轻声道:“我母亲和沈凌峰的爱情,不为世俗所接受,沈凌峰背叛了婚约,继续去做他的御前第一骑士,风风光光地迎娶了梦瑶公主,把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都丢给我母亲一个人消受……”
江晨忍不住道:“这样算来,沈月阳要比你小,他应该是你的弟弟才对!”
“你在这方面倒是挺仔细。”云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沈凌峰在与梦瑶公主结婚两年后,又见了我母亲一面,然后才有了我。”
“哇!你父亲……还真是个风流不羁的男子!”
云素没有应和他的讽刺,淡淡地道:“小时候他曾来看过我一次,但我没有任何印象,从来都没亲眼见过他的面容……”
‘难怪她会养成这种乖僻的性格。’江晨静静聆听着,若有所思。
“母亲从小就对我进行严苛的训练,让我修炼出一身刺杀之术,有朝一日去实现她的心愿。她不怪沈凌峰,却恨透了梦瑶公主,逼我发下毒誓,一定要将梦瑶公主千刀万剐。”
云素诉说着,眼波渐渐变得迷离飘渺,“我睡觉的房间里都挂满了木偶,全是照着梦瑶公主量身打造,每天我都要拆掉十几副这样的人偶,手法慢了就会挨一顿鞭打。如果我敢反抗,就把我关在没有光的房间里,让我一个人在黑暗中困到发疯,向她求饶……”
“沈凌峰经常托人给我寄信,大概每两个月一封,写的都是一些为人处世的大道理。他一定很想让我成为一个温柔善良的淑女,可惜他不知道,他的旧情人一直栽培我成为一个杀手,有朝一日好干掉他现在的老婆。”云素呵呵冷笑了两声。
江晨没有陪着笑,他看着云素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同情。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难怪她的性格孤僻且怪异。相比而言,自己虽然也是孤儿,至少还有兄长照料。
“如果我的进步让母亲满意了,她有时候也会跟我讲讲小故事,大部分都是关于沈凌峰的。”云素呼出一口清气,徐徐道,“其实那些故事一点都不有趣,但她却津津乐道,毕竟那是她无法割舍的回忆,为了讨好她,我总会装作听得很认真的样子,陪她一起哭一起笑。有时候我就在想,她至少还有回忆,但我有什么?那样的日子,我以为会一直忍受下去。直到十六岁那年,沈凌峰派他儿子过来探望我们母女……”
江晨道:“沈凌峰就不怕他儿子一去不回?”
“他不怕。”云素伸了个懒腰,令江晨看得鼻子一阵发热。
他慌忙移开视线,只听云素懒散地道:“那时候沈月阳已经练成玄罡体魄,随身带着一堆法宝,就算我母亲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何况她最恨的还是梦瑶公主,不愿意打草惊蛇。所以她很热情地招待了沈月阳,还把当时正在黑暗地牢修炼的我拉出来作陪。那是我跟沈月阳出生以来第一次见面,但彼此印象极差……”
她说着,眼神渐渐阴沉。
“怎么个极差法?”江晨问。
“从他说第一句话开始,我就觉得这家伙十分讨厌。这家伙人前谦恭有礼,人后倨傲自大。尤其是单独相处的时候,他的狂妄简直让人无法容忍……”
“以他那样的家世,的确有狂妄的资本。”
“如果只是狂妄倒也罢了,他还提出要我做他的红颜知己,而且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云素冷笑了两声,“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无法抵挡他的魅力一样,当我拒绝的时候,他还很吃惊,大概觉得我就是一个不识抬举的乡巴佬。”
江晨吃惊道:“他怎么能这样,你们是兄妹啊!”
“对他那种人来说,只要是长得漂亮的女人,都会成为他想要俘获的目标吧。而且他自小在皇宫里长大,耳濡目染各种丑事,早已不把世俗规矩放在眼里。”
云素露出追思的神色,雪纤的手指轻轻颤抖,遥望天边的眼睛染上一点阴霾,缓缓道,“像他那种人,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宴后,母亲安排我陪他在花园里散散步,他又一次提出了这种要求。”
“你拒绝了?”
“你觉得我会答应?”云素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瞄了江晨一眼。
“当然不会……”江晨懒散地靠在石堆上,“那他是什么反应?”
“他很生气,说我给脸不要脸,还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哈哈!”江晨不由笑出声来,“这家伙又坏又蠢!”
云素的视线仍投向天外,眼眸里一瞬间有无数明暗交错的光斑闪过,那似乎是过去记忆的碎片,在浮沉的时光长河中又一次泛起在心头。
“第二天,他又找到我,对我说有办法带我离开这里,条件是要得到我的身体……”
江晨嗤笑:“这时候还没死心,他还真是够顽强的。”
“老实说,他那时候的建议,对我而言具有异乎寻常的诱惑力。”云素美妙的侧脸上浮起清浅的笑容,有点血腥的诡谲,“那时我被培养成了一个杀手,母亲用幻境训练我,教我用身体迷惑男人,方便日后的刺杀行动。”
江晨不禁动容:“你的母亲还真是……与众不同。”
“是啊。”云素幽幽一叹,“也许我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报复的工具。所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愈发不能忍受这样的生活,沈月阳来得正是时候!他的建议,我也不是没考虑过……”
江晨睁大了眼睛,一种难言的紧张从心底升起:“你……该不会答应了吧?”
云素的手指狠狠扭握在一起,像要抓碎某种东西,秀眉蹙起,娇俏的鼻子拧紧,似在抒发对于过去的悔恨。
江晨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身子,追问:“你同意了?”
云素故意不言,在江晨一眨不眨地注视下,她侧过脸颊,观察着江晨脸上的表情,过了许久,嘴角微微翘起来。
“你好像很害怕?”云素露出些许自嘲的笑容,“在你的心里,我就是那么不堪吗?区区一个沈月阳,就值得我献出身子?”
江晨道:“但沈月阳对付女人好像很有一套……”
“世上茫茫多的女人,总有几个缺心眼的。”云素耸了耸肩,“一想到他那张趾高气扬的脸,我就恶心反胃!”
“但他对你一直很上心,上个月还专程去了幽冥森林找你。”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他把我当成了猎物,所以一直追在我后面不放。”
“他可真是又扭曲又执着……对了,你是怎么从家里逃出来的?”
“说来话长,那是一个十分漫长曲折的故事,过程很刺激,很惊悚,没准会让你晚上睡不着觉,你确定要听吗?”
“说吧,我洗耳恭听!”
两个人懒懒散散地聊天,不知不觉中,发现日头渐高,而刚才沙堆旁的那对鬼刀夫妇已经消失无踪了。
云素挥挥手,那层与世隔绝的无形屏障随着她的动作消散,外界的风声、虫鸣传进来,生机尽数复苏。
阳光照在江晨身上,他的心情受之感染,身体的血脉好像运转得更加通畅了。
他扶着石堆起身站立,已经可以慢慢挪步走动了。
“如何?”云素看着他的动作问道。
江晨回答道:“精神恢复了一些,体力还是差点,不过等闲三五条大汉应该近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