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真寺前,大约好几百号人聚拢在一起,嘈嘈嚷嚷,一片混乱。
不少当地阿拉伯人拎着棍棒,一个个年轻汉子气势汹汹的挺着胸脯一副挑衅的模样,大有一言不合动手的模样。
对面同样不是善类,一大群黄头发黑皮肤的,居然全都是唐人,也是毫不相让,骂骂咧咧的向前拥挤着,尤其他们手中拎着的还是真家伙,明晃晃的横刀,仪刀,更显得杀机腾腾。
闽国差不多四千多万人口,唐人才有一千万,还是包含了岭南畲人,撩人,郦人,北方突厥人,铁勒人,高句丽人等组成的各色人种,不少大城市纯种唐人都是个稀罕物件,照理来说这等边关是很少能看到唐人的身影的。
但事实上,扎格罗斯山脉以外五座城市中,唐人的数量还不少,甚至都快占城市人口半数了。
几个月前,轰动闽国那场政治动荡,不知道多少官场上声名显赫的家族都倒了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个人倒霉,全家也跟着倒霉,大约有几万犯官家属被发配到了扎格罗斯山脉以西的这些城镇。
闽军在这些城镇府兵兵力不过一两千,前一阵,萨拉丁大军入侵闽国,为了防御,县官给这些闽人都发放了武器,全部动员去守城,可算有些功劳与实力了,犯官家属们也变得硬气了不少,最近一段时间,没少和本地阿拉伯人起争端。
今天也是不知道什么事儿,崔,王,郑几家把家族中年轻子弟都动员了起来,气势汹汹的模样恨不得把这些大胡子阿拉伯人吃了一样。
几个汉人族长,阿拉伯人长老鸡同鸭讲的用着两种语言辩论半天,越说越迷糊,最终还是谈崩了,各自老大回到后面一声吆喝,年轻人们顿时杀机腾腾顶了上来,眼看两帮人撸起袖子就要械斗了,冷不防一声仿佛杀猪一般的嚷嚷声在后面猛地响起。
“刀下留人!”
刚刚经历一场政治清洗,这几个字对于被发配来的唐人可有这莫大的魔力,前面轮着刀恶狠狠冲出去的十多个世家犯官子弟脚一软,干脆趴在了地上,弄得对面轮着椰枣木棒子要开打的阿拉伯部族也是吓了一大跳,生怕这些闽人用什么阴谋诡计,也是向后退了一大截,警惕的张望着。
这功夫,气喘吁吁的姚崇宋璟还有李明几个也终于赶了过来,十多个府兵武器出鞘,凶悍的挡在了两帮人中央,看着满头大汗的宋璟那一张标志性的胖脸,领头的崔家犯官领头人,曾经的御史韩邝韩大人悲催的叫嚷道。
“又是你!”
看着韩邝那熟悉的山羊胡子消瘦的脸,宋璟也是一肚子郁闷怪叫着:“又是你!韩大人,你就不能老实点吗?”
扎格罗斯山脉出来,来到这儿驻扎半个月了,十次唐人的械斗有八次是他韩邝挑头,看着曾经这个文质彬彬的韩御史,宋璟都有些审美疲劳了,愤懑的叫嚷着:“韩大人,这回又是争水源还是争椰枣树啊?有什么事就不能报官解决吗?非得动刀动枪的?”
这么多次械斗,其实许多次都是唐人先动的手。
各个犯官家族在本地原来都是豪强老大,一遭遭难,发配边疆,原有的上等土地水源都被他们看不起的阿拉伯蛮族给占去了,自然引得这些唐人心头不平,于是乎争水源,抢土地的事儿时有发生。
以往倒基本都是唐人理亏,说两句就算了,可这一次,韩邝却是露出了满脸委屈,不忿的向另一头指着叫嚷着:“宋都尉,这一次可不怪我们,本来各家在家呆的好好的,前一阵赶上战事,没有庆祝中秋,族老们商议,从养的猪里头挑十来头杀了,各家分点肉,也算庆祝了!”
提到这儿瘦了一圈的韩邝就是气不打一处来,苦大仇深的指着对面阿拉伯人怒吼道:“可我们刚杀完猪,血还没放呢,这些蛮夷就冲了进来,不光打伤了郑家徐家的几个后生,还把我们好不容易养的猪丢进了茅厕里!”
“报官,我等是去报官,了,可那狗县令徐大彪胆小怕事,根本不敢得罪这些阿拉伯人,各族气不过,这才纠集人手要和蛮夷们讲理的。”
“宋都尉,我们讨个说法错了嘛?”
也难怪韩邝委屈成这样,流人苦,那是真的苦,原本一个个风光的高门世家被发配到这个风沙之地,亲自躬耕陇亩不说,还要受着这些当地部族的气,看韩邝这瘦子都瘦了这么一圈,处境艰难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养的辛辛苦苦养的几头猪,每个人可能分不上几两肉,却是一年难得的开荤了,好不容易有点好心情,却被这样破坏了,要是放在宋璟宋胖子自己身上,他估计也得跳出来跟人拼命。
一肚子郁闷,宋璟又是转过头去,对着剑拔弩张,甚至火冒三丈的阿拉伯人询问了起来:“你们不好好在自己家呆着,坏人家的猪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