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片纷乱在大清真寺门口喧嚣着。
“我们也皈依了真主的信仰,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礼拜?”
穿着希腊长袍,罗马的礼服,波斯长袍,各种各色的人种拥挤在清真寺门口,大声的喧闹着,有的人还激动的举起了《古兰经》,可惜,守门的阿拉伯壮汉却是不屑的往外推搡着。
“你们这些伪经的信徒,低贱的民族也配到清真寺来礼拜,别玷污了这片圣洁的地方!都给我滚!”
皮鞭兜头就打了下来,啪啪的声响中,打的这些其他民族新进穆斯林不得不捂着脑袋落荒而逃。
不少人跑远了,回头张望着清真寺门口络绎不绝向里进的阿拉伯人,禁不住还晦气的吐着唾沫。
这可不仅仅是一个信仰问题,还关乎切切实实的实际利益。
就如同李捷对唐人免农业税一样,阿拉伯帝国同样对穆斯林免除大部分税收,就是这个免税的政策,吸引了大批萨珊波斯,以及拜占庭远东行省被两大帝国残酷争霸战争压的喘不过气来贫民倒戈加入。
一开始,阿拉伯帝国的确兑现一部分承诺,改宗的别族穆斯林也得到了阿拉伯人的待遇,可没过多久,这种承诺就失去了原有的信誉,首先是改宗越来越难,其次是改宗之后,原本恶劣的待遇丝毫没变,沉重的人头税还是压在自己头上。
没办法,这涉及了巨大的经济利益,阿拉伯帝国之所以如此乐于扩张,不仅仅是为了传播伊斯兰,还是为了征服更广阔的地盘,拥有更多的征税对象,异教徒人头税可是帝国重要财政支柱之一。
这个时代,中东可不像后世,遍地的阿拉伯人,亚历山大大帝征服波斯,埃及,数不清的希腊人移居在这里,给西亚北非带来了希腊化,后来罗马帝国又是征服了亚历山大死后,继承他的继业者帝国塞琉古,托勒密埃及,又为中东这片大地上带来了罗马化。
罗马帝国广阔的疆域中,其他各族迁居与此的不计其数,各民族混居中,新从阿拉伯半岛大沙漠闯入的阿拉比亚人反倒是个少数派,尤其是基督教的发源地就在中亚,哪怕在伊斯兰崛起的一个世纪以后,基督教在叙利亚等地依旧是个坚挺的大教派。
这种格局也影响了最初的阿拉伯帝国政治格局,阿拉伯帝国的法律仅仅管理穆斯林,其他教派的信徒犯罪归他们本教派长老来裁决,只有涉及阿拉伯人以及税收问题,阿拉伯帝国才会出面。
这种格局在穆阿维叶时期倒是调整的很好,穆阿维叶对于这些异教徒统治很是宽裕,税收方面在各个行省还设立了考察小组,对于实在无力纳税的穷苦家庭实行免税,赈济,而且还给基督教信仰的当地大家族贵族给予官职。
曾经有原属于拜占庭帝国财务官世家的基督徒在穆阿维叶手下也是做到了行省财务官,这对于非穆斯林来说,在当时几乎是不可思议的。
可惜,历史在这里拐了个弯,闽国的悍然入侵让历史上本应该延续一百年左右的倭马亚王朝还没有出生就夭折了,被打回一次沙漠,原本应该在于倭马亚王朝内战中被消耗光力量的辅士派阿拉伯人重新掌控了这个国家。
他们对于这些异教徒,其他民族可是尤为的不信任。
也门的阿拉伯人各部族快二十几万在美索不达米亚各个城邦好好劫掠了一年多方才退回沙漠,到现在,库法依旧掌握在也门阿拉伯部落重要首领之一萨拉丁手中,阿拉伯帝国非但没有抚恤,反倒更是课以重税,美索不达米亚的波斯人与阿拉伯人的仇恨已经凝聚到一个可怕的地步。
至于叙利亚,埃及,大马士革等原本阿拉伯帝国统治中心,越来越重的税收以及麦地那辅士派对迁士派麦加贵族的清洗,骚乱也在缓缓散布出来。
这些试图进入清真寺改宗来逃避严酷税收的各族人仅仅是个缩影,这条路都被堵死之后,越来越多的西亚下层民族在心中积累了浓郁的怒火。
可惜,当权的阿拉伯人对此视若无睹。
侯杰的马车就从安条克清真寺旁行驶过,听着清真寺中骚乱的声音,侯杰却连下车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绕了过去。
相比于三个月前,埃米尔府中明显空旷了不少,来自哈里发的掠夺,就算侯杰也抵御不了,年轻貌美的女奴,华丽精致的波斯地毯,金银酒器,就连侯杰那颗金银树都被哈桑打包成了三车,带走了。
还好,令侯杰真正喜爱的那片植物还在,下了马车,侯杰习惯性的停驻在了一大片雨雾缭绕的芭蕉下面,这些珍贵的树种是闽国商人为他从东南亚特意移植过来的,在奇花异草中并不算太起眼。
可偏偏侯杰就对它们着迷。
享受着水汽带来的凉爽,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这些芭蕉树,侯杰似乎从他刚刚布置成的叙利亚局势兴奋中解脱了出来,再一次恢复了平静。
这时候,细密的脚步声忽然从他背后响起。
遮住整个身子的黑斗篷,朦胧的细面纱遮住了整张神秘的脸庞,就连最后一块眼角之地也被一面银色面具遮住,这三个月,李缺似乎完全融入了一个阿拉伯妇女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