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正是酷暑的时候,长安城头,却多了几分冷厉,树木无精打采的卷着叶子,往日热闹的东西市萧条了几分,就连最当红的西秦楼都落寞了几分,原本牵马遛鸟闲逛的世家子弟也都乖乖被圈在家里。
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宛若寒风般的席卷着偌大长安城,士族官员哪怕在道路上,酒馆中相遇都不敢打招呼,仅仅眼神相对一下就赶快错过,没办法,目前的局面太微妙了,昔日英明神武的天可汗已经危在旦夕,帝位只有一个,觊觎的人可不少。
就拿前日来说,辽王李泰抵达长安,足足两万大军,陈列在城下,李泰一改往日的文弱,虽然还是那么胖胖的,但却是一身戎装满脸风霜,甚至于身上的肥肉都好像练成了肌肉,麾下辽东各少数民族组成的军队更是彪悍强壮,如今正停在长安东郊灞桥外,周围的百姓可都惨了,没少被这些辽东蛮兵劫掠。
两万人这还算少的,听闻前太子李承乾带了足足四万大军,一万多铁骑,齐王李佑更是六万余军队,两者全都被阻拦在了潼关外,潼关守说什么都不敢放二人入关中,其余诸王可算没那么夸张,但入了长安也不老实,在封地横行惯了,哪怕长安中都是肆无忌惮的跟蝗虫一般,将长安百姓祸害的一塌糊涂。
西秦楼中,难出来小酌,两个小官一面伤春悲秋,一面感慨着时局艰难,就在这时候,楼前忽然马蹄声阵阵,猛地惊得两个小官弹跳坐起,入眼处,装饰华丽的西域骏马成群而过,足足数百骑满是烟尘停在了楼前。
“唉,又是那个藩王过来包场了,快走快走吧,省得惹祸上身。”抱怨着,两个小官懒洋洋的挪起了身,这功夫,西秦楼掌柜的秦老却领着好几个活计迎了出去,热切无比的叫着:“恭迎东家!”
“西秦楼什么时候换主人了?”一个小官满是疑惑的问着,另一个则是满满不屑的晃了晃脑袋:“得了吧,谁不知道西秦楼主人是闽王,普天之下恐怕就他最有钱了,谁能买得起他的西秦楼啊。
抱怨着刚丢下几个钱要往外走,猛地两个小官却僵在了那里,目瞪口呆看着牵着高大突厥马随着老者入内的华丽年轻人几秒钟,这才失声惊叫道:“闽王,他,他回来了!”
刚叫了半声,两人同时捂住了嘴,对视一眼后急急忙忙顺着窗户就爬了出去,就犹如吃霸王餐逃跑一般,不过再斯文扫地两人都顾不上了,李捷回归,可是个惊天动地的大消息,必须找点报告自己家族。
长安的动乱中,到底也是谁都不能置身事外。
长安,太极宫,中央官署,尚书省。
“长孙老哥,这,这能行吗?放诸王带兵入关,稍有不慎,就要重演八王之乱啊!”干了半辈子谏议大夫,在长孙无忌的帮助下,褚遂良可算作上仆射了,不过这时候他去感觉就如同坐在一个火山口上一般,坐立不安。
西晋的八个王爷为了争夺皇位,在关中展开了长达数个月的大混战,最激烈一场战斗,阵死的壮丁多达三十万,八王之乱极大削弱了中原,这才照成了五胡乱华长达三百多年的动荡。
现在的形式还真挺像的,几个外藩,各个手握重兵,一旦真乱起来他们这些宰相仆射就是第一个牺牲品!
褚遂良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另一头,稳坐钓鱼船批着奏折,长孙无忌却是眉头都不眨一下。
“关中藩上的府兵有十六万,各个军府随时都能召集,北衙禁军也不是吃素的,这时候可不同于八王之乱,太平盛世,民心思定,慌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
宰相们的争执中,门口一个小黄门太监却是突然撩开帘子,恭敬地一躬身:“长孙相公,太子相召!”
明显皱了皱眉头,长孙无忌丢下手中奏本,对着一群同僚拱了拱手道别道:“诸位先忙,老夫片刻去去就回。”
“长孙相公自便!”尚书省多出了好几张新面孔,老人儿也是恭敬地拱了拱手还礼,这长孙无忌才出了尚书省。
圣人不能理政,太子监国,李治也搬到了中央官署,就在勤政殿前,李治坐立不安的等候在那里,看到他这样一幅模样,长孙无忌禁不住恨铁不成钢的皱了皱眉头,大步向前,也没有行礼就直接训斥道:”太子乃大唐国本,正是勇挑重担的时候,如此獐头鼠目,成何体统!“
“喏,舅父教训的极是。”猛地一哆嗦,李治赶忙垂头敬谢:“稚奴受教了。”
华丽的太子袍服绣着威武蛟龙,太子冠冕散发着金光,但李治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却让长孙无忌怎么看都看不入眼,又是烦躁的挑起眉头:“太子找我何事,不是让太子多陪陪陛下,外事老臣处理即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