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淮南邸,高朋满座,济济一堂。
在众人的注视下,大堂上,邓国斌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只晶莹剔透的琉璃三棱柱,放在窗边的木架上,然后冲着一旁的侍者点了点头。
侍者拉动厚重的墙帷,逐一遮住窗户。灿烂的阳光被挡在外面,大堂渐渐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宾客们吃了一惊,有人失声惊叫,却激起一阵讥笑声。
“哪来的野人?大惊小怪。”
“谁知道呢,听口音像是齐地来的。这也难怪,齐人虽然好谈神仙,其实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上次翁主便讲过,所谓海中仙山不过是海雾造成的幻象,只有那些没见识的家伙才当成神仙。”
“嘿嘿,可不是么。”那人沉默了片刻,又笑道:“翁主被东方朔骗过,对齐人可没什么好印象。”
“哈哈哈……”
在窃窃私语中,众人眼前突然一亮,一道明亮的光从墙帷缝隙里射出,正照在琉璃三棱柱上,刹那间,一道七色彩虹从三棱柱中射出,直直的照在对面的素墙上,虽然淡了不少,却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哇啊——”众人齐声惊呼。
“唉呀——”一片莺声燕语从楼上传来。“太漂亮了,这是彩虹么?”
“咦,彩虹不是弯如弓么,这彩虹怎么直如矢?”
“嘻嘻,大概是因为翁主喜欢箭神梁啸,所以连彩虹都变成直的了。”
嬉笑声一片,随即又有人道:“闭嘴,惹恼了翁主,下次不请你们来了。”话音未落,那人自己便笑了起来。笑声清稚脆嫩。语气跳脱,分明是一个正当年华的少女。
刘陵坐在二楼正对大堂的雅间里,尴尬地笑了两声。“这些人真是口无遮拦,让皇后见笑了。”
朦胧的灯光下,坐在正位上的皇后陈阿娇掩着唇,瞥了刘陵一眼。“这些人虽是口无遮拦。却也没有说错。你也不用害羞,男未婚,女未嫁,两情相悦,正是情理之中的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说了,你识梁啸于草莽之中,这份眼力,在我们女子中可不多见呢。”
“皇后过奖了。”刘陵脸色微晕。“梁啸纵是千里马。也要陛下这样的明君驱策得当。皇后,这两天……”
陈阿娇摆摆手,笑道:“我难得出宫散散心,你又来说这些国事,下次我不来了。”
刘陵会意,连忙请罪,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忧虑。北疆正在大战,梁啸随李广出征。是三路大军的主力。李广是名将不假,可是这一次出征与以往不同。不仅总兵力高达十万以上,而且是主动出击。能不能成功,谁也没把握。
身为淮南翁主,刘陵比别人更清楚内情。天子初掌大权,他需要一场痛快淋漓的大胜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万一失败,他将面临朝野臣民的质疑。压力不可能不大。这些压力最后都要转移到梁啸等人的身上,万一失败,恐怕梁啸等人也会成为替罪羊。
就刘陵本人来看,这一仗的胜算有限。不仅兵力不占优势,骑兵数量严重不足。这三路出击的计划本身就大有问题。不管是哪一路遇上匈奴主力,其他两路都来不及救援,形同孤军。
如果这场大败仅仅对天子的威信造成重创,刘陵并不反对,可是如果梁啸有可能成为替罪羊,她就不能接受了。好容易挣来一个侯爵,如果因为天子的战略失策而丢了,那也太亏了。
请皇后来听讲,刘陵就是想通过皇后打听一些宫里的情况,从天子的情绪变化来揣测战局的进展是否顺利。皇后虽然没有明说,却已经透露出了一些蛛丝马迹,让刘陵更加忧心忡忡。
“好啦,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皇后劝道:“我想和你商量个事,还请妹妹首肯。”
刘陵连忙打起精神。“皇后请说,只要是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你这儿的讲席做得真好,一座难求,客人几乎挤破了淮南邸的门槛。我家却是门庭冷落,案几生尘。你看……能不能在我家举办一次讲学,也让我阿母看看热闹?”
刘陵眉梢一挑,有些迟疑。她清楚皇后的意思,不过她更清楚可能引来的麻烦。
皇后拉过刘陵的手,央求道:“妹妹,你只要安排两个人与会讲学就行,其他的事都不用你操心。如果需要的话,我阿母可以出重金聘请,绝不让妹妹吃亏。”
刘陵推辞不掉,笑道:“皇后太客气了,能成为太主的座上客是他们的荣幸,哪有推辞之理。放心吧,只要太主安排妥当,他们随时可以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