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军户看着坟前那清秀的女子,恭敬的目光中又带着一丝怜悯,接着又深有感触地摇了摇头。
眼前这个女子姓林,名月萱,因为排名第三,又名三娘子,是老千户的掌上明珠,老千户有三个孩子,老大林雄,也就是被斩首,现在埋在坟里的林千户,老二林贵,早年战死,剩下就三娘子,本来日子过得挺不错的,没想到风云突变,一夜之间就丧兄,全家还贬为军户。
这巨大的落差,落在一个软弱的女子身上,这让她怎么承受?
在明朝的军制中,千户是世袭,而军户也是的世袭,一代传一代,除非全部战死为止,这样一来,千户和军户就形成了一种长期的上下级关系,说白了,有点像长工和地主之间的关系,由于林家人对士兵和军户一直很宽厚,虽说被贬军户,可是眼前这个老军户还是像的昔日那样恭敬。
不仅老军户对林三娘恭敬,就是文冲千户所内所有的士兵、军户都对林家人客客气气,因为这些年,谁没有受过林家人的恩惠?人心是肉长的,在他们心目中,林家的人才是他们心中的千户。
“嗯,我知道了。”林三娘楞了一下,淡淡地应了一句,就不再说话。
老军户的嘴皮子动了动,本想说些什么,不过最后什么都没有说,而是静静地退下。
“大哥,该来的,还是会来,这次派来的,不用说都是韩文登那狗贼的亲信吧。”林三娘突然自然自语地说,像是对坟墓的人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而此时,陆皓山携着手下,已经到了文冲千户所的门口。
“大人。你看,有个美人,啧啧,真是漂亮,嫩的都都捏得出水来。”赵功常眼尖,还没进营门,就指着千户所旁边那座小山说。
这家伙,都用上侦察时用的望远镜了。
陆皓山的扭头一看,远远看到一个女子坐在小山坡上,那身影很是窈窕。几缕青丝迎着风起舞,看得出是一个美人,赵功常贼笑地在陆皓山耳边说:“大人,这女子在千户所附近,十有是军户的女子,这些都归你管,不如就让她晚上来侍床吧,嘿嘿。”
“人家现在服丧,你就别找无趣了。走吧。”陆皓山对女色还是很有控制力,很快注意到那一身的素衣,摇了摇头,很快把目光收回。
色是刮骨的钢刀。在前世陆皓山深有体会,那时兴收藏,不管有钱没钱都想收藏、捡漏,手艺精湛的陆皓山赚钱很容易。每天挥金如土,身边美女环绕,可以说夜夜色笙歌。后来身体吃不消,一拿工具手都在颤抖,手艺都快要丢下这恍然大悟,虽说对美色也会向往,不过多是抱着“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态度。
刚上任就沾花惹草,这不是陆皓山的风格,再说也有辱官声。
李念沉声说:“大人,不仅那个女子身穿素衣,你看,整座军营就像一个灵堂一般。”
陆皓山这才注意到,整座千户所都沉浸在一片哀悼当中,大门的两边挂着白绫,守门的士兵臂上戴着黑纱,地上散落着不少冥宝,透过敞开的大门看过去,千户所内也挂着了不少吊祭的物品,军营里一个个死气沉沉,没一点生气,还真像一座灵堂。
明明派人通知自己要来,新官上任,本应是列队欢迎,可是这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分明是故意怠慢,陆皓山的脸色有点不高兴了:新官上任,自己没有给他们下马威,他们倒好,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什么人?军营重地,擅闯者格杀勿论。”一行人刚靠近千户所,那守门的二名士兵马上就把刀抽出来,虎视眈眈地盯着众人。
“大胆”唐强大声喝道:“我家大人是新上任文冲千户,快快把大门打,怠慢了大人,小心你等吃罪不起。”
那两个士兵闻言相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士兵行礼道:“稍等,小的这就去找管军大人验明身份。”说完,飞了似往里面跑。
千户所除了千户长,还有二个重要职务,一人掌印,一人佥书,称管军,并有“试”与“实授”之别,千户长不在,就是两位管军主持千户所的事务,相当于县令不在,就由县丞和主簿主持衙门一样,只是称呼地位不同罢了。
很快,一个身穿铠甲的老军户出来,向陆皓山行了一个礼说:“在下姓程,名远,是掌印管军,请大人出示印信。”
要是陆皓山早来一刻钟,就会发现这个身穿铠甲的老军户赫然就是刚才向林三娘禀报的老军户,此刻,他脸上没有恭敬、谦卑之色,相反,他脸上出现的是自信、坚毅,哪个刚才像老仆人的模样。
陆皓山不动声色,拿出由右军都督府发出的印信,程远检查完印信无误后,交还陆皓山时脸上多了一份尊敬:“小的参见千户大人,不知千户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大人恕罪。”
按朝廷的划分,浙江、辽东、山东,属于左军都督府;云南、贵州、四川、陕西、广西,属于右军都督府;中都、河南,属于中军都督府;湖广、福建、江西、广东,属于前军都督府;北平、山西、大宁,属于后军都督府,这里是四川,属右军都督府节制。
“大言不惭”陆皓山没有说话,一旁的唐强忍不住发难:“早就派人知会大人要到,你们竟然无动于衷,现在大人到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的?佥书管军呢?其余的百户呢?”
唐强是行伍出身,对军队的结构了如指掌,自家大人新官上任,没人迎接也就算了,自己明明派人通知,可是这里的人竟然如始怠慢,最重要的是,新官上任的第一天,这是打扮成一个灵堂,守门的士兵的手还缠着黑纱。这是什么意思?无视上官还是诅咒上官?
简直就是把上官视作无物,再说官场也很避忌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