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里已经成了当今圣上读书的地方。

只是单单的读书。

不是什么奏折，或者卷目。

这是一本名为《大道经》的书，作者不详。

看得出他是个粗人。

如此玄奥的书籍，光是通读下来，便已让他面露苦相。

至于其中深意，他也未必懂，懂了也未必对，对了也未必有用。

他还是很喜欢看，他还不是皇帝时，先生曾教过他许多道理。

其中一个是说。

“你这个人，性子急，做什么都囫囵吞枣，你要像喝茶一样才行，要有品味的过程。”

“先生，啥是品味？怎么品？有啥味儿？咱也没吃大蒜啊。”

然后先生掏出了一瓶蜂蜜，倒入茶水。

“现在品品。”

“甜，又有茶的苦涩。”

“这就是品。”先生说。

“那味呢？”

“明天你再来品。”

第二天他又来了。

依旧是原来的配方。

他咕嘟嘟喝下，表情一滞。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虽然是同样的配方，但今天再喝，却又能从中品出陈茶的浓香！”

“您是想说，品味就是要经常想？”

尽管十几年过去了。

但他依旧怀念那位先生。

如今他虽站在权力的巅峰，却没有了当年常看常新的乐趣。

他放下《大道经》。

他知道，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读懂它。

“当今圣上不好当吧，快把粥喝了。”

皇后走了进来。

端着她亲手做的粥。

就是一碗普通的小米粥，他最爱喝的那一种。

“哎呀，多谢娘子。”他憨笑着，完全没有了圣上的威严。

“什么娘子，我可是后宫之主，叫声皇后会死啊。”皇后斜了他一眼。

“哎呀，咱是觉得，这一家子，叫皇后多生分不是。”

他一把抓过皇后的手，在手中摩梭着。

这才注意到，他们的手上都是粗糙且伤痕累累。

这一晃，二人早已不再年轻。

皇后也依偎在他怀中，独享这宝贵的两人时间。

她嘴里念叨着：“你征战这些年，可曾看望过稷儿，他的病可是越来越厉害了。”

他轻叹一声，安慰道：“会没事儿的，咱已经寻找天下名医，去给稷儿医治了。”

“那你答应我，别再杀义子了。”

“那是为啥？”

皇后说道：“我想积点德，我总觉得稷儿的病，是上天的惩罚。”

他哼了一声。

“那些义子该杀，不杀不足以平民心，做起义军就抢人闺女，真当了将军还了得？”

“你当咱的心就不痛吗，那些义子，都咱一碗饭一口馍馍喂出来的。”

说罢，他的眼里又泛起了眼泪。

当年斩首之时，他不是没哭过，但只能偷偷地哭。

等所有人都散场，他又将尸首全部收了回来，在城隍庙里哭得撕心裂肺。

一边哭着一边喊，是咱错了，咱不应该把你们带出来。

但第二天，他还是那个威风凛凛，威严无比的起义军元帅。

他们就这样依偎着，睡了过去。

皇后叫人把皇上送回了寝宫，自己将剩下的半碗粥独自喝完，送了回去。

站在房顶的赵卓然默默收回了拔出的剑。

眼神里有些失落。

他没法帮宋国报仇。

这个刚刚建立的大溟王朝需要这个粗中有细，赏罚分明的皇帝。

不久之后。

大溟王朝太子失踪。

皇宫被闹地天翻地覆。

众将领在太子寝宫发现了一张字条。

“都说修行苦，修行如黄土。”

“我即入修行，何须埋忠骨。”

“你是谁？”少年看着带剑之人。

“我是你师父。”

“我什么时候有师父了？”少年惊诧。

“一炷香之后。”

“你不想拜我为师？”

“不知道。”少年摇头。

“那你想做皇帝了？”

“也不知道。但我兄弟想。”

少年突然想起自己的弟弟。

他又是读书，又是练武，小小年纪就深受父亲喜欢。

“有他在，你永远也做不了皇帝。”

“那就让他做呗，我才不稀罕。”少年撇撇嘴。

“那你想干嘛？”

“干嘛都行，只要能安安稳稳就行。”

“那你随我做神仙吧，做神仙也可很安稳。”

“好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