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新理念作文大赛”,复活!(5000字大章)(2 / 2)

应该说这两道题从出题角度来看,还是能体现一定的“新意”的。第一道题限定为盲人视角,那么就剥夺了文学中最常见的视觉描写。所有参赛选手都非盲人,又要求他们从盲人视角来续写故事,对想象力和共情力都提出了相当的考验。

第二道题,考察的是参赛者的“真诚”。“农民”无论作为群体还是作为个体,都是中国文学中被刻画、描写得最多、最深刻的形象,没有之一。评委中就有很多以描写农民和农村出名的作家,例如毕飞雨。

所以选择这道题的选手,如果在行文中表现出某种浮夸、虚伪,那么迅速就会被评委识破。只有以极大的真诚来写作,才可能赢得认可。

评委室里,张潮看完这两道题目,笑着对于华说道:“让我来写第二篇,也觉得挺棘手的。我没有在农村生活过的完整经验,观察到的‘农民’也以县城里和周边的菜农为主,确实感受不深。”

于华道:“其实从题目角度来看,每一届新理念大赛都做的不错。我还记得我参加第一届评审的时候,是一颗被咬过的苹果……”

下午4点半,复赛正式结束,作文做好姓名密封以后,被送到了各个评委的桌上。

复赛作文一共只有220篇,评委人数却有近20人,本来应该挺快的。但是因为要反复交叉评审,每一篇被留下的和被淘汰的作文,都要经过至少四五个评委的审核,所以进度也是极慢的。

张潮第一次当评委,体会到了其中的难处。与上一世的“流水阅卷”不同,“新理念作文大赛”的很多选手从文字表达上来看,已经形成了较为鲜明的个人写作风格,不能简单用“好”或者“不好”来概括了。

不过令很多评委欣慰的是,这届选手中明显少了许多故作深沉、故作叛逆和故作忧伤,文字朴素、内容真实的作文占据了主流。

当然,争论总是不可避免的

“你看这个肯定是离题了呀,这个开头——‘我熟悉的不是农民,而是农民工’。农民工本质上是工,而不是农,他把自己的劳动力作为商品在城市里售卖获得酬劳,与农民的生存方式完全不同。”

“你懂什么‘农民工’?‘农民工’从精神层面上来讲,仍然是‘农民’。他们遵循的是农民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与老乡们聚居,极度的节俭……所以这篇作文没有离题,应该高分。”

张潮也看到不少让自己“为难”的作文,例如一篇写第一道题的作文,作者选择以“假盲人”的视角续写材料,写了一篇悬疑故事,直到最后一刻“我”摘下墨镜,才真相大白。

故事写得不错,但是“假盲人”算不算“盲人”视角?张潮选择给了高分,但是其他评委却将之淘汰,两人之间不免又是一番口舌。

类似的争论,几乎贯穿了整个评审过程。没有了高考特招以后,评委室里,也没有了各个高校派来的“督战员”,评审的氛围轻松了许多,大家也更能够畅所欲言。

休息的间隙,赵常田对于华道:“吵成这样的评审现场,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了。”

于华笑道:“这才是真的在评选作品嘛!赵老师,你不觉得张潮其实是做了一件好事吗?这一届的学生,真有种让我看到中国文学未来的感觉。”

毕飞雨道:“我以前在农村,我知道如果一块地化肥农药用多了,就会板结,上面的作物也会被‘烧死’。这时候要狠不下心来,把板结的那一层捣碎、犁烂,把下面的新土翻上来,那这块地就废了。”

另一个评委打趣道:“你说的是种地吗?”

赵常田听着评委们你一言我一语,他只能苦笑,却无言以答。

到第二天中午,所有奖项终于尘埃落定,一等奖没有空缺,但是人数从过去的20多近30人,锐减到了10人。名单揭晓以后,张潮竟然从中看到了一些上一世他颇为熟悉的名字:双学涛、郑直、班于、朱一叶、张宜微、龚婉莹……

张潮茫然了:除了张宜微,其他人参加过“新理念作文大赛”吗,完全不记得啊。

虽然这些人有的还是高中生,有的已经是大学生了;有的是一等奖,有的是二等奖——但是在张潮上一世的记忆里,他们中最早的也要到2010年以后才会踏上文学道路,怎么在2005年扎堆出现了?

一届比赛凑齐“铁西三剑客”是什么鬼?

到底是他们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就参加过“新理念作文大赛”,只是没有得奖;还是因为新理念作文大赛褪去了喧嚣,他们才愿意参赛?真相已经不得而知,但是既然已经把选拔出来了,张潮就没有打算“放过”他们。在10几年后,他们可都是文坛上响当当的“80后”中坚力量啊!

下午的颁奖典礼,没有了名牌大学招生老师扎堆,但是报道的记者却堪比争议极大的上一届还多——基本都是冲着张潮来的。

颁奖过程倒颇为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清,记者们象征性地拍了几张照片以后,就把目光盯紧了坐在评委席末尾的张潮,个个跃跃欲试。

张潮当然不会蠢到这时候来抢自己老师也是评委会主任于华的话筒,所以坐得稳如泰山,头都不抬一下。

于华则代表本次大赛的评委讲话了:“其实很多人劝我不要来,说‘新理念作文大赛’名声都‘臭了’,你来也要跟着臭。但是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来,不仅我要来,我还要把张潮也拉过来,让他闻一闻,到底是‘臭’还是‘香’——毕竟是他造的‘孽’嘛!”

一番话让现场多了许多笑声。于华接着道:“但这一次做评委,来沪上以前,没有人请我吃饭,没有人向我打听复赛的题目是什么,没有人提前把谁谁谁的文章给我让我看一眼……这些统统都没有,我突然就觉得这个评委会主任做得很安心。

现在的‘新理念作文大赛’,一不能特招,二不能加分,三在张潮来做评委前,连报道的媒体都没几家。可就是因为把这些名和利都剥下来了,露出了它的本质——写作。

去年初赛的数量是40多万篇,今年只有不到5千篇,我其实非常感谢决定不参加的那几十万同学以及他们的家长——毕竟海底捞针,一定会有很多很多遗憾。你们不参加大大降低了我们评委的负罪感。

复赛200来篇作文,评完一等奖二等奖,还有没有遗珠?我作为评委会主任,负责任的讲——肯定有,但不多。我可以向大家保证,这是我经历过的,争论最激烈、交叉审核最频繁,但评委精神状态最放松的写作比赛。

‘新理念作文大赛’只要保持这样的势头,它就还是一个值得我们青少年作者信赖的平台,就还是一片培育新生代作家的沃土,我就还愿意来当这个评委——不过这个主任我就不当了,TMD太累了!”

小礼堂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然后是《新芽》的领导发言,不过他们都知道记者们压根不关心,所以很快结束了,迅速把话筒交给了张潮。

张潮接过话筒,面对满眼饥渴神色的记者,平静地开口道:“有人说我是青春文学的‘伏地魔’,有人说我是吃不上饭就把锅砸了。但这口锅,本身是破的、烂的!我过去做的,其实不是砸锅,而是把盖子揭开,让大家看看里面的洞长什么样。我今天做的,也不是要补锅,因为与其补锅,不如另起炉灶,另架新锅。

这就是我之前说的,将与《新芽》杂志一起办的副刊,一个完完全全属于年轻人的副刊——《青春派》。这份杂志,将只接受不超过22岁的作者投稿。就连我这个主编都是临时的,22岁,我也下岗。

它将永远不会被某一些作者或者某一个主编所‘霸占’,它属于每一个真正热爱文学的年轻人。

我们希望所有人,通过《青春派》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属于年轻人的世界,没有那么多自怨自艾的爱情,没有那么多顾影自怜的颓废,没有那么多名牌首饰和衣服鞋子,也不再只属于北上广——

它可以有土地刚刚施完肥后的粪臭,可以有矿山煤窑终日不停的黑烟,可以有时间凝固在机器停转之日的破旧厂房;当然,也可以有钢铁水泥丛林里无处安放的灵魂,可以有海边咸腥不息的大风,可以有小县城局促不安的生活……

我始终坚信,只要有一个合适的平台,中国何止有一个张潮?这次的大赛,我就看到了很多具有这样潜质的作者。今后,新理念作文大赛的获奖者,可以成为《青春派》的签约作者;而《青春派》,也会广泛接受所有符合年龄要求的年轻人的投稿,并且邀请其中出类拔萃者,参加下一届新理念大赛!我也将从第一期杂志开始,连载我的长篇小说新作——《大医》。

作家不可能永远年轻,但文学,永远需要年轻人。”

张潮说完话,望向台下,没有去看那些记者,而是看向那些获奖的作者。他们几乎每个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仿佛要把张潮的灵魂刺穿。

赵常田、李启刚和张潮都明白:“新理念作文大赛”,真正涅槃重生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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