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客听闻有人死了,均是骇然。
固然修真界弱肉强食,但城池中不允许杀人,比较繁华的地方死个人可以称为大新闻了。
正在这时,楼上下来一个半步金丹修为的女人,模样二十岁左右,白衣飘飘,裙角带有喷溅的血迹,手里提一把长剑,眉目似久寒不化的冰雪,不带任何感情。
剑上还滴着血,蜿蜒出一条断续的折线。
小二见了鬼似的,后退了几步,道:“你…”
看她的样子,似乎就是她杀的人了。
这人是怎么做的杀了人还堂而皇之的走下来的?
天边漾起了阴云,隐隐有电光闪现。
在场的人,崔无方等人隐藏了修为,看起来大都是筑基以下的,顶多有一两个筑基初期的,因此女子连余光都不屑给众人,提着滴血的剑,越过众人将要出门。
正在这时,剑光闪过,剑气在门口处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女人衣角撞上去,顷刻被绞为齑粉。
女人停住脚步,神色依然如积雪般寒冷,只是眸里带了些后怕。
她转头看向崔无方,发现自己竟探查不出她和参寥的修为。
崔无方站起身来,剑也没拔,声音淡漠:“止步。”
女子问道:“前辈为何拦我?我杀人事出有因,其余人,我并未动他们一根毫毛。”
参寥慢条斯理地擦擦嘴,也站起身来:“杀掉恩爱的夫君以斩情丝证道,这便是事出有因吗?”
女子一愣,神色强行保持着冷漠:“如何不是?我只是为证大道而已。”
修士间,为证道几乎做什么都可以,只是杀人证道,走的不是以杀止杀的路子,就是入了邪道。
崔无方闻声一愣。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她也是杀夫证道出身,只是她杀夫算是为民除害,大义灭亲,因而证的是无偏私无私情无牵挂的太上忘情逍遥道。
而眼前这个女人,虽然一身白衣,眼中却有血光,似乎快入魔了。
介清好奇问道:“你丈夫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女子摇头,冷漠道:“不曾,正是因此,我斩去心中情爱牵挂,才需杀他。”
崔无方冷笑:“这算得上什么斩情丝呢?不过凭增因果罢了。你敢说,你杀了他后,心中毫无波澜?你若真不在意一个人,放得下亲爱,杀不杀他,又有何区别?”
“尘缘根本不必刻意去斩,当你心中空明,忘记物我之分别时,会自己断掉。”
女子道心本就不稳,如今更是动摇。
崔无方的声音很平淡,却令女子毛骨悚然。“杀无辜者证道,你已入魔。
重云蔽天,江湖黯然,游鱼茫然,忽望波明食动,幸赐于天,即而就之,渔钓毙焉。不知我无我而逐道者亦然。”
话音未落,天边的阴云就更浓郁了,一道惊雷劈开客栈,直击女子天灵盖。
女子躲闪不及,被劈得外焦里嫩。
天雷滚滚而下,崔无方冷眼旁观。
直到女子被劈死,城主府的人也赶来,她才坐回原位。
介清感叹道:“杀夫证道不可取,文明修真记心间。”
接着他便对上了参寥诡异的眼神。
崔无方和参寥交过底,她也从疑始那知道了不少崔无方的黑历史,包括…
杀夫证道。
介清莫名其妙:“怎…怎么了?”
参寥看看崔无方,道:“无方也杀夫证道过,不过嘛…和刚才那人的杀夫证道有本质上区别。”
介清一惊。
诡异的是,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担心小命,而是吃崔无方前夫的醋。
他眼圈一红,揪着崔无方袖子,语气酸得跟柠檬似的:“您居然有过道侣?”
参寥都无语了,她脑子的不正常程度,都比不过介清恋爱脑的不正常程度:“你…”
崔无方失笑:“我原先的道侣啊…和邪修勾结入魔,害了不少人,我杀他是为民除害…当然,也不能完全说我杀他不是斩情丝,主要是试试自己能不能真的太上忘情而以明净心态看世界。”
参寥看看崔无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人脑子怎么长的?当着刚成事的小情人说这个。
介清哑着嗓子发问:“您对我…也是这样吗?您修太上忘情,心中可还有我的位置?”
崔无方茫然,不知道他为何而难过:“有啊。”
参寥翻个白眼,接道:“只是随时都能放下和分离?”
崔无方居然还赞同的说道:“对啊,有什么是永恒的呢?连我的躯壳,都是大道所赋予的,也总有一日要分离。”
介清听不下去了,手颤了颤,又问道:“剑尊可会杀了我?以我的命…证道?”
崔无方反问:“我为何要杀你?”
参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补了一句:“太上忘情,不是杀了人就能证的。刻意去杀人,只会扰乱道心,背上孽债。只有真正放下,万事不萦于心,有爱有恨,而忘爱忘恨,才是真。”
“我想…无方你之前的证道,并非因为你杀了你前夫,而是因为,你能放下过往感情,在他酿下大祸后斩杀他。”
崔无方点点头:“正是如此。”
接着她看向介清:“所以我不会杀你的,你放心便是。”
介清深深看了崔无方一眼,垂眸道:“我不是担心您杀我…我…”他只是,担心崔无方不爱他。
话梗在脖子里,怎样也说不出来。
罢了,以他的身份,期望什么呢?
他改说身体有些不适,崔无方给了他些补身体的丹药,他便转而上了楼,估计是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