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阵阵,殿宇崔巍。
判官殿里,红袍的中年人坐在上首,其下站着一男一女二人。
清秀的青年面露胆怯,但目光坚定。
女子身材颀长,身躯挺拔如瘦竹一般,着一身白衣,衣摆绘着千万山水,模样清绝出尘,腰间长剑含光内敛,气质像个修炼有成的剑客。
判官一拍惊堂木,横眉怒目问道:“大胆,见了本官你这小道为何不行礼?”
“方外之人不行俗世之礼。”
崔无方道,她之前对太后皇帝行礼,是因为二人身上没有罪孽,隐约有些功德,是较好的统治者,但这判官身上一身冤孽气,显然不是。
她出身逍遥宗,随性至极,本就不在意礼法,更不肯给这判官面子了。
方希一哆嗦,队友太刚了,他莫名觉得腿软。
判官大怒,但看她身上功德满身,不大想和她起冲突,所以又看向方希:“你来本官处有甚么冤屈?”
方希收起胆怯,掷地有声:“小生要状告楚清郡博越县杨梧德杀死家父,贿赂博越县城隍阴差。”
判官脸色一变,接着拍三拍惊堂木,堂下阴差领意,抬上一个油锅来。
“来人,把他押下去。”
方希大惊,敬语都不用了:“你要做什么?”
判官道:“民告官,按理说应当先入油锅煎炸一个时辰。”
“他不过死了几个月,什么时候变成了官?在阳间,他也不过是个富商罢了。”
“正是一日前,念在杨公捐赠万两银子给地府,功德无量,授他博越县城隍一职,原城隍升为楚清郡城隍。”
方希一想,接着苦笑,又是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们官官相护!不过是贿赂,说的还这么好听!”
他心知今日无法为父亲讨回公道了,索性就尽着性子把满腹的冤屈一吐为快。
“你就是把我下油锅炸到两面金黄,隔壁小孩都馋哭了,我也要告!”
崔无方手按在剑柄上,道:“他告的不是现在的杨梧德,是多日前让鬼差杀死他父亲的杨梧德,你如何能将多日前的他和现在的他相提并论呢?多日前的他不是现在的他,其中必然是有差别的,多日前的他可不是什么城隍,方居士告杨梧德,自然不必受油锅之刑。”
判官双目圆睁,一脸威严:“你这牛鼻子倒是能言善辩,但小道士,我要告诉你个事。”
他微微倾身,向模样清冷的女子道:“口才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没有用,你们就是再有道理,诉状在我这里也只是废纸。”
接着,他笑了起来:“你倘若跳进这油锅,再赔礼道歉,说不定我还愿意帮你查查生死簿,也不迁怒这女冠。”
方希敢怒不敢言,更不愿牵连为他仗义执言的崔无方,当即做了决定,咬咬牙,走向了鬼差。
鬼差把他押到油锅边上,往下一推。
崔无方目瞪口呆,刚想阻拦,但方希已经英勇就义,跳进去了…
炸过之后,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方希浑身淌着油,已经面目全非,半跪在地上道:“时辰到了。”
判官没想到他真的撑下来了:“你还告吗?”
“告!”
“拿他下去烙铁床躺躺!”
方希咬牙切齿:“你怎么出尔反尔?不是说炸完就为我申冤吗?我就算拼了命,也要告死你们这群贪官污吏!你不为我申冤,我总有一天要告到阎王那里去。”
接着他就拉着崔无方往门口冲。
接着判官也想到了这茬:“来人,拦住他们!”
不能让他们见到阎王。
崔无方长剑出鞘,一时间,剑光充盈了整个屋子,一股气浪混着道意从剑中波涛一般涌了出去,将鬼差尽数振开。
判官身形突兀变坐三五人高的巨人模样,大掌向二人罩下。
崔无方剑出,道剑以明调和自然,连同自然伟力向判官尽数压去。
一时间,恍惚听得见海浪涛涛,竹木萧萧的天籁,一切在宏达的道中都化作了蝼蚁刍狗,被轻而易举的击碎,同化。
剑光割碎了判官殿的屋顶,更向判官心口刺去。
判官没想到崔无方有这等法术,当即身形一闪,从座椅上滚了下去,接着掏出判官笔,几个金字迎向剑光。
剑光将金字同化,光芒更盛,正要刺入判官心口,另一把长剑便挡在了剑光前。
一时间,长剑崩落在地,但剑光也没能完全杀死判官,只将他击昏了过去。
崔无方垂剑,看向执剑的人。
那里站着一个黑袍的方脸青年,浓眉大眼,模样威严冷峻。
“我看道长也在得道高人之列,你们道家,不都是讲兵者不祥之器吗?为何道长杀心如此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