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快要腊月了,但四皇子已经在江南动了刀子,此刻就没有匆忙回京的道理,快刀斩乱麻,这个冬天再斩落几个贪官,才是他的目的。
只是江南不比京中,他带来的人手不熟悉当地情况,仇师爷这样的人手就格外好用些,便多留了常郁昀几日。
金州城里,眼瞅着到了月末,楚维琳亦忙碌起来。
之前常恒淼手上的铺子田地,大部分都交给了他们两夫妻打理,看管的都是老管事,颇得常恒淼和涂氏信赖,平日里倒不需要楚维琳做什么,也只有到了年末奉帐时,少不得见一见管事,理一理账册。
都是江南地界上的,来金州奉帐,倒也算不上路途遥远。
楚维琳接连见了几日管事,听他们恭谨说了庄子、铺子里的事情,又翻了账册,心里多少有些吃惊的。
她知道江南富庶,常恒淼交给他们的产业也不少,可直到亲眼看着账册上的数字,楚维琳心中才有了一个概念,光是常恒淼的这些私产,一年的入账就不比京城公中的入账少了。
当然,只比公中的。
毕竟,老祖宗手上,常恒翰手里的私产也不会少。
转眼入了腊月,又落了两日的雪,湿冷的天气让楚维琳有些不适应,就算屋里摆了好几个炭盆,都不觉得干燥。
李德安家的也不喜欢这种天气,站在背风处和宝槿说着年前的安排。抬眼见邓平家的急匆匆从外头进来,她赶忙招呼道:“怎么了?”
邓平家的一面走,一面道:“杜夫人到了,还扶了一个小妇人进来,似是伤了腿脚。”
杜杨氏过府来,是昨儿个就下了帖子的,楚维琳早上起来时还问起过,晓得杜杨氏是午饭后过来,便耐心等着了。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了,之前便让邓平家的去前头迎一迎。哪知邓平家的带回来这么一个消息。
李德安家的和宝槿面面相窥。几人一道入屋里禀了楚维琳。
楚维琳亦是诧异,抬眸问道:“伤了腿脚的小妇人?”
邓平家的连连点头:“奶奶,那妇人瞧起来不到二十岁,个头小巧。模样清秀。应当是江南本地人。不过她身上衣服有些赃了。可能是摔着了,走不了路,由杜家的两个丫鬟搀扶着。”
楚维琳闻言。心里大致有数了,道:“雪天路滑,那妇人怕是不小心摔了,既然杜夫人把她带来了,那我们也别怠慢了。邓家妈妈,在前头收拾个厢房,先让她歇一歇,再请个医婆来看一看伤。”
邓平家的应声去了,楚维琳又等了会儿,杜杨氏才到了。
见了礼之后,杜杨氏在一旁坐下,主动提起了那个小妇人的事体:“正好是来的路上遇见了,雪后不好行车,险些撞上她。亏得最后是收住了缰绳,她吓了一跳摔倒在地上,冬日里衣服厚,身上无事,就是脚上崴到了。”
杜杨氏遣词用句尽量平和,她不想让楚维琳受惊,可她自个儿是真真吓了一跳的,因着马车突然急停,她整个人都撞到了车厢上,到现在肩膀处还隐隐作痛。
楚维琳念了一句佛号,她是打心眼里最怕马车出事的,无论过去多少年,江氏、孙氏的马车事故依旧是她的心病。
“人无事便好。”楚维琳道,“那小妇人在前头安歇着,等医婆看过之后,夫人也好放心。”
“可不就是嘛!”杜杨氏感叹完,嘴皮子一动,正要往下说,可又怕说多了这些闲话叫楚维琳厌烦,可想到自己来的初衷……
常郁昀去了明州,她和李周氏怕楚维琳一个人在金州烦闷,这才隔几日就过府里来陪着说一说话,全当解闷了,既如此,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应该也无妨的,毕竟,只是解闷。
这么一想,杜杨氏放开了胆子,道:“不瞒夫人,我是认得那妇人的。”
“认得的?”楚维琳奇道,“她是金州人?夫人与她打过交道?”
杜杨氏浅浅笑了笑,摇头道:“她名叫婉言,不是金州人,却是在金州长大的。说起来,也是个苦命人。”
婉言是在五岁时来到金州城的,并非是随着父母长辈一道迁居,也不是被人牙子带来的,而是坐着花轿迎回金州的童养媳,夫家,姓杜。
“是我们老爷隔了房的兄长那一脉的。他们两夫妻成亲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偏偏他们那房,伯父已经过世了,就指望着他们夫妻传香火,为此,我那伯娘少不得要埋怨几句,可想尽了办法,都没有结果,直到第十年,夫妻两人一道去了普陀山,求观音娘娘赐子,回来后才有了。生下来果真是个儿子,家里高兴坏了,打小就捧在手心里。”毕竟是家中的旧事,饶是杜杨氏这样直爽的脾性,说起这些家常来都有些不好意思,她讪讪笑了笑,才又道,“小侄儿是个聪颖的,可是,在大概三岁多的时候,大病了一场,人人都说救不活了。伯娘哪里受得住啊,连夜去普陀山,说要请观音娘娘续命。来回半个月,拖着病体带回来一个八字,说是道场里的住持大师说的,娶个童养媳,可保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