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琳手上动作一顿,霖哥儿没有吃到蛋羹,不高兴地挥着手,她只好一边喂,一边好笑地睨了常郁昀一眼:“怎么,这外放的地方还是能自个儿选的不成?”
晶亮的眸子波光流转,这一眼明明随意,却自有风情。
常郁昀不由多看了两眼,笑着摇头道:“自然是不能选,但我想知道,你想去哪里。”
楚维琳垂眸,细细思量了一番。
她在这个世界生活了许多年,可她从未离开过京城地界,行的最远处,大概就是安华镇了。
在书册上,她读到过很多不同的地方风俗,各地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让她既好奇又心生些向往,这些向往只能存在心中,她不曾有机会去实现。
楚维琳想起了杨昔诺寄来的信,她还和常郁昀交谈过西桂那儿的与众不同,若只是游历,她极其愿意去西桂,可若是外放为官……
永王的幺儿到底是在西桂的,前世他就被牵连到了京城的皇位之争里,平和了几十年的西桂也卷入了战火之中,在那里做官,多少腹背受敌。
楚维琳把心中所思缓缓和常郁昀说起,只是牵扯了西桂战事,屋里还有丫鬟妈妈们,她没有细说,常郁昀听得懂,等她继续往下说。
“岭西那里,若有机会,我想去看看,之前听陈家三舅母提过的,再者,三妹妹嫁在那儿呢,”楚维琳转着眸子。又道,“还有旧都,即便只是经过,我也想知道旧都是什么样子的。”
旧都,荣耀无比的楚氏一门,楚维琳没有亲眼见过,她只听楚维琬说起过,那里的春天色彩明媚,水道穿过了整个城市,出入多走水路。落英缤纷时。漫步河堤,似乎连脚步都沾染了花香。
灏七太太曾邀她前往,那也是她头一回在心中生出远行的念头,若在京城和婆家处不拢。便跟着外放远远离开。那时候的她是这样想的。
如今。似是有外放的机会了,可理由也有了变化,颇有一股时过境迁的感慨。
常郁昀偏过头看着妻子。她想事情的时候很安静,连带着他也会安下心来,他捏了捏霖哥儿的小手,笑盈盈道:“一定有机会去旧都的。”
翌日一早,柳氏便进宫去了。
昨日那些交谈,老祖宗不让谁提,哪个又敢挂在嘴上。
一整日下来,风平浪静得仿若之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楚维琳想,这恐怕就是大宅子里的生存之道了,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学会把那些“深仇大恨”抛到脑后,学会不去和意见相左的人斤斤计较。
她懂这些道理,可有时候回过头去想一想,她离老祖宗的境界太远了,也难怪涂氏时不时与她说,让她关起门来过日子,不要去理会其他几房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秋高气爽,娉依领着几个小丫鬟在院子里曝晒,等天气再凉一些,连冬衣都要取出来了。
宝莲和宝槿站在游廊下,凑着头说着话。
楚维琳瞧了会儿,想起了被耽搁了的事情。
虽然常郁昀未必能外放,可若要远行,几个丫鬟的将来总要安排好,尤其是这几个年纪大些的,该早些做了决断了。
少不得使人去探一探穆贤云的意思。
夜里楚维琳和常郁昀说起此事,常郁昀不禁笑话她道:“你倒是一刻也闲不住。”
楚维琳跟着笑了,眨着眼睛看他:“六个大丫鬟呢,拖沓下去,都成老姑娘了。”
嘴里笑话归笑话,常郁昀还是帮着去穆贤云的铺子里探了探口风。
穆贤云一直受克妻名声所累,虽然年纪不小了,却一直没有合适的姻缘,他自己不甚在意,却不想让老父操心过度,他拱手告诉常郁昀道:“不满五爷,我也托了些媒人,我的要求就是让媒人老实和对方家里讲明白这克妻的传言,不要诓骗人家,但就是因为这样,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穆贤云说得风轻云淡,但常郁昀知道,他这番话是有所保留的,有一种人家,穆贤云是不喜欢的,那就是为了穆家的银钱而卖女的人家。
宝莲自然不在此列。
常郁昀问起了宝莲,穆贤云对那日来选香露的女子还有些印象,原本以为是某户人家的采买,却没想到,是常府奶奶身边的大丫鬟。
穆贤云打量了常郁昀一眼:“五爷什么时候,也操心起这些事体来了?”
常郁昀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丝毫的尴尬:“受妻子所托,总不能敷衍了事。”
常郁昀大大方方的态度让穆贤云怔了怔,而后一口饮了杯中茶,点头道:“这倒是。能受妻子托付,也是一桩美事。”
楚维琳从常郁昀口中听来了回复,吃了一颗定心丸,她也松了一口气。
趁着下午空闲,便让宝莲进屋来。
宝莲挑了帘子进来,道:“奶奶寻我有事?”
楚维琳示意她在杌子上坐下,道:“上回与你说过穆贤云的事体,后来一直耽搁了,依你看,他如何?”
宝莲轻轻咬了咬下唇,脸上飞霞一片,上一回楚维琳就问过她这个问题,事后宝莲仔细想了,除了那个叫别人泼在了身上的污名,穆贤云在其他方面是没得挑了,她只是一个丫鬟,楚维琳如此为她操心,她不能不知好歹。
毕竟,她们之间出过那样的事情,就算往事不提,可往事依旧在那里,她不可能厚着脸皮要如何如何。
宝莲垂下眸子,轻声道:“奴婢依奶奶的,就是奴婢的娘那里,她可能会忌讳那个传言。奴婢改天细细与她讲一讲。”
秦妈妈的男人死得早,她守寡多年,有些规矩上的事情容易耿耿于怀,楚维琳晓得她的性格,道:“过几日请奶娘来,我与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