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发发炮弹在这些牛头怪的体内爆开,血肉横飞,每一发炮弹都几乎将他们的身躯截成两段。
‘嗤嗤’的高压气流喷射声中,超过三百铠甲士手持重剑从后方冲出。五尺重剑寒光闪烁,剑锋上密集锋利的锯齿剧烈的震荡,发出刺耳的‘嗡嗡’声。
铠甲士们冲进了牛头怪的队伍。
长剑挥舞,锯齿剑宛如利刀切豆腐,将牛头怪们的身躯轻松破开。
也有铠甲士被数头牛头怪围攻,连续挨了十几重拳,打得他们身上铠甲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但是他们配合默契,一旦有同伴被围攻,附近立刻有人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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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后方速射炮的不断轰击,这些铠甲士将牛头怪们牢牢的挡在了易多利人的侨民区。
远处,大江方向,传来了低沉的炮声。
低沉的汽笛轰鸣声从空中传来,一发一发大口径舰炮炮弹不断落下,一根根巨大的烟柱冲起来十几丈高,每一发炮弹落在牛头怪队伍中,都瞬间清空方圆二三十丈的区域。
倒霉催的是,英吉士的海军士兵,显然没有玛利亚那群人的精准打击能力。
他们的炮弹,一小部分落在了牛头怪队伍中,剩下的一大半,则是将易多利侨民区的大量房屋炸得灰飞烟灭。
好些躲在地下室的易多利侨民,没有被牛头怪祸祸,却被大口径舰炮震得五劳七伤、大口喷血。
这些易多利侨民,他们没有喷血还好,他们身体一旦出血,鲜血就不受控制的,好似喷泉一般呼啸喷出。一缕缕血雾在烟火冲天的战场上急速飘飞,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不断汇入正中那颗正在急速生长的小树。
一轮舰炮炮击暂停的时候,英吉士的铠甲士们斩杀了冲向他们的最后一头牛头怪,整个战场突然安静下来时,原本的小树,已经变成了一株两人合抱粗细,高有十几丈,外形好似榕树,体态丰腴丰美的奇异大树。
这株大树,颇为神异。
原本战场上,烟尘漫天,哪怕炮击暂停了,空气中依旧浮荡着大量的浮尘。
一阵微风吹过,大树的枝条轻轻摇晃,一股股极清新的空气从大树的枝条中喷薄而出,四面八方,肉眼可见的,空气急速净化,所有浮尘顷刻间坠落地面。
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块被陈年污垢浸泡了数十年的白玻璃,突然被人洗净了所有的污渍,露出了原本光洁剔透的本质。
小半个易多利侨民区,空气变得格外的清新,格外的清洁,甚至这一片区域的气温,都比外面要降低了好几度。
刑天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清新,清洁,沁人心脾,甚至带着一缕淡淡的大自然的馥郁芬芳。而且,极其清凉。天空一轮蓝色的太阳高照,在这一片区域之外,气温如同蒸笼,正常人稍稍走动,就浑身大汗淋漓。
但是在这里,酷热一点点褪去,一丝丝清凉在微风中悄然滋生。
惬意极了,舒适极了!
数百头残留的牛头怪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他们同时看了一眼那株大树,然后齐齐嘶吼:“至高、仁慈的圣母,愿您的圣光,沐浴所有的羔羊!圣诺曼王国万岁!”
随后,这些家伙的脑袋齐齐爆开,很干脆的倒在了地上。
很好,最后还要将一口黑锅结结实实,扣在了圣母教和圣诺曼王国的头上。
整个易多利侨民区彻底被摧毁,易多利侨民死伤狼藉,而暗语森林最终,在偌大的侨民区,只是种下了一棵树?
刑天鲤小心翼翼的放出神魂之力,围绕着这株大树转了好几圈。
除开这株大树急速生长,是吞噬了大量的生灵精血之外,这株大树在刑天鲤的神魂扫描下,完全无害,不仅如此,这株大树甚至还放出了大量清新的氧气,净化了四周空气,它拥有的奇异力场,甚至让附近的温度变得清凉宜人。
“古怪!”
刑天鲤思忖了一阵,看到那些铠甲士带着大队士兵朝着这边小心翼翼的行了过来,他摇摇头,身体一晃,就遁入了地下。
那株大树,很古怪。
但也只是古怪而已。
这株大树,如果生长在大江南岸,生长在大玉朝土著百姓的居住区,刑天鲤早就一道雷劈下去了。但是既然生长在易多利侨民区,位于万国租界的地盘,不要说刑天鲤没发现这株大树有什么危害,就算发现了,他也懒得管!
遁回了酒馆,何铎、何西已经带人回来。
大量品质上乘的宣纸,还有一桶一桶专门印刷用的油墨,全都堆砌在了酒馆后方的库房中。也就是万国租界商贸发达,何铎等人,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采购到了近乎半仓库的上好宣纸。
刑天鲤让何铎等人在外看护,自己在库房内,开始默诵秘咒。
他将那些东云人买去的战列舰图纸也放了出来,神魂之力扫过,所有战列舰资料,全都烙印在了玉片中。
收起这些战列舰原版资料,三枚装满了各种资料的玉片轻盈飞起。
也不需要耗费多少法力,丝丝缕缕神魂之力外放,秘法催动,大量图影文字从玉片中不断飞出,一旁的油墨桶自行掀开,一缕缕极细的油墨腾空,在神魂之力的操控下,完全依照原样的,烙印在了一张张大幅的宣纸上。
秘法持续,一张张密布图样和文字的宣纸无声腾空,清风习习,将油墨吹干,散发出馥郁油墨香气的宣纸一片片飘落,在仓库角落里铺开的大油布上,码放得整整齐齐。
这等秘法,是细致活。
刑天鲤不顾外界的骚动,一门心思的沉浸在了对玛利亚等人提供的技术资料的复制中。
而整个万国租界,气氛更是诡谲异常。
各国高层,还在争夺技术资料的主权。
幸存的易多利侨民们,已经发动起来,跑去本国总领馆门口拉横幅抗议、静坐。
英吉士王国和艾美联邦,在官方媒体上大声鼓噪,声讨圣母教和圣诺曼王国的残暴行为——不管那些牛头怪是如何来的,反正它们肯定和圣母教,和圣诺曼王国有关!
这些牛头怪丧心病狂的屠戮了数以万计的易多利侨民,破坏了几乎整个易多利侨民区。
用《艾美每日邮报》,由名为‘奥格’的首席记者亲自操刀的头版头条新闻的话——这是最疯狂的犯罪,这是‘反人类’的罪行!
而英吉士王国,则是在声讨圣母教和圣诺曼王国的同时,在自家控制的报纸上振臂高呼——世界是危险的,世界面临某种巨大的挑战,所以英吉士王国准备扩军备战,首当其冲的,就是英吉士本土,已经制定了数量高达二十四条的新式战列舰的建造计划!
天知道英吉士本土的消息,是如何这么快传到万国租界的。
但是这并不妨碍圣诺曼王国也蹦了出来,附和英吉士王国的官方口吻——牛头怪和圣母教,和圣诺曼王国完全没有半点关系,他们是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魔,之前他们曾经出现过,但是被圣母教借用圣母的神力净化、消灭!
圣诺曼王国赞同英吉士王国的提法——世界面临莫测的危险,圣诺曼王国也在积极的扩军备战,他们的本土,陆军将扩军五百万人,而他们的海军,也同样拟定了高达十八条的新式战列舰建造计划。
正在马赛宫,争夺那些技术资料主权的各国高层全傻眼了。
极其敏感的易多利官方当即在媒体上嘲笑——圣诺曼王国根本没有足够的造船厂,没有足够的大型船坞承担这样规模的造船计划!
圣诺曼王国立刻刊发号外回应易多利官方的质疑——自古以来,易多利最繁荣的三座海港城市亚历山大、普鲁赛尔、赛普雷斯,就是圣诺曼王国毋庸置疑的传统领土。
须知道,圣诺曼王国的前身,大一统的神圣诺曼帝国,其疆域几乎囊括了整个西陆。
万国租界,当即被浓郁的火药味笼罩。
法璐仕、易多利,还有数十个大小国家的官方纷纷跳出来抨击圣诺曼王国痴心妄想。
表面上吵得乌烟瘴气,背地里,各国高层齐齐出动了最精锐的情报力量,疯狂追查那些牛头怪的来历,疯狂的查究,这些牛头怪的出现,和玛利亚等人的紧急撤退是否有牵连。
尤其是,这些牛头怪究竟从何而来,成了各国追查的重点。
这种可怕的怪物,谁都忌惮它,但是谁都想掌控它。它们在战场上的威力,让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如果能有这么一支由牛头怪组成的军队,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与此同时,英吉士的那一支铠甲士,也正式进入了各国高层的视线。
所有人都在嘲笑,穿着铠甲,拎着长剑去和牛头怪作战,这是极其愚蠢的复古行为,是文明的倒退。
但是所有人,除了圣诺曼和艾美,其他各国都在疯狂的探察,这些铠甲士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他们身上的甲胄,究竟是什么东西。
数日后。
东云总领馆突发大火,火势冲天,不可遏制。一部分东云浪人鼓噪,和东云驻军爆发了极惨烈的战斗,更有一群极西百国的洋鬼子和那些东云浪人里应外合,使用了大威力的军械,尤其是大量的炸药,对景岳街,对东云总领馆造成了巨大的毁伤。
清晨,天气微凉,略有小雨。
刑天鲤离开了匕首帮的酒馆,直接在酒馆门前的内河码头,上了一条小火轮。‘突突’声中,小火轮拖拽着三条小小的满载平底船,慢悠悠的顺河而下。
小河往东南,行了七八里,就汇入大江。
小火轮上挂着易多利国旗,船头上还站着何铎、何西,还有几个标准的易多利侨民。
大江上,几条往来巡弋的小炮艇,也就没有搭理这条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火轮,任凭它‘突突突’的,一路驶过了大江,抵达了江南一处民用码头。
江南,就是真正的大玉朝治地,这里的基建,和江北万国租界有着天壤之别。
万国租界的江岸,已经完全用条石和钢筋水泥砌得平整干净,而江南面,绝大部分地方,依旧是原生态的泥土江岸,只是在某些码头关键部位,砸下了一些条石、木桩,对江岸进行了加固。
小火轮停靠的码头,颇有一些规模。
数十条伸入江面的栈桥上,已然停满了客轮、货船。神态疲惫,却充满希冀憧憬的客人,正从客轮上走下来,猛不丁的,人群中就传来了尖锐的哭喊声:“抓贼!”
混乱中,几个身材枯瘦,脚下极快的男子麻溜的拎着包裹、行李箱等物,从人群中窜出,三两下就跑得无影无踪。
趁着混乱,十几个目光贼亮,神态鬼祟的少年,溜溜达达的混入了人群,专门在客流中拥挤磨蹭,他们的双手指缝中,隐隐可见锋利的刀片闪烁着寒光。
刑天鲤刚刚下了小火轮,两个少年就东倒西歪的朝着他凑了过来。
但是猛不丁看到紧跟在刑天鲤身后下船的何铎等人,两个少年浑身一哆嗦,犹如见鬼一般转身就走。更有人吹了一声口哨,于是乎,这一群十几个少年,纷纷撤离了人群。
稍远的地方,几个胡乱搭起来的茶棚下面,十几个小辫子缠在脖颈上,穿着黑色武师服,袒胸露怀,露出巴掌大护心毛的汉子,端着茶盏,悻悻然的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一群皮肤黝黑,浑身散发出汗臭味,上半身光溜溜的,有人在肩膀上搭着条破烂毛巾,有人将毛巾缠在脖颈上,双臂上青筋凸起,绝大多数都赤着脚的力夫殷勤的凑了上来,一个看似头目的老人朝着刑天鲤点头哈腰的,极小心,极怯弱,却又满带憧憬的问道:“大爷,有货物要搬运么?可要用车?”
旁边传来了低沉的号子声。
一个个身形矮小,身高不到五尺的力夫,低沉的喘着气,扛着一口一口沉甸甸的大木箱,艰难的顺着跳板,一步一步的挪到了码头上。
在那些力夫当中,甚至有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们干瘪矮小的身体,被沉重的箱子压得几乎断折。他们额头青筋凸起,双腿颤颤巍巍的,扛着大木箱,极艰难的跟着队伍向前挪动。
刑天鲤看着面前的力夫头子,看着旁边货轮上正在下货的力夫,莫名的心脏滞闷,一颗道心极其的……不稳。
他抬起头,看着天,莫名的就响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这一世的母亲,在佛堂为他父亲诵经祈福之后,对他说过的,他这一世的父亲,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世道错了。”
“我们东国子民,不该活得比野狗都不如。”
“这个世道,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打打杀杀,解决不了问题。”
“祖宗之法,同样解决不了。”
“所以,我想要找一条,可以真正解决问题的路子。守着祖宗留下的家业,做一个一辈子浑浑噩噩的土财主?我不想过那样的,猪一样的日子!”
那个温婉,清柔,好似春天山间流出的小溪一般清亮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小鱼儿,你父亲,可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你一定要比他,还要更强哦!”
一旁乱杂杂走下客船的人流中,突然传来了惊恐的呼喊声:“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
人群中,两名身穿粗布衣裙,生得清秀稚嫩,颇有几分可喜之处的少女,被几个身穿长袍,一脸凶悍的男子围在了中间。一名男子死死抓住两女的手腕,厉声喝道:“不认识我?放屁!你们是老子买断了身契的奴婢,你们胆敢出逃,回去打断你们的腿!”
两女惊恐尖叫,疯狂挣扎,但是哪里脱得了男子的手。
一旁刚刚下船的客人中,有一男子喃喃道:“两丫头是来平海城寻亲的哩,一路坐船刚到平海的哩,怎可能是你们买下来的奴婢呢?”
一记耳光重重的抽在了说话的男子脸上,将他打得鼻孔飙血,一头栽倒在地。
下一瞬,刑天鲤掏出了手枪,‘嘭嘭嘭’就是一通乱打。
几个围住了两个少女的男子,全都是脑门上挨了一枪,哼都没哼一声,悉数被打死当场。刑天鲤漫步走了过去,踢了踢他们的身体,冲着领头的那男子的胸膛,‘咣咣咣’将弹匣里的子弹全部清空。
那茶棚下,十几个劲装男子骇然跃起,气急败坏的冲着这边跑了过来。
刑天鲤已经掏出了英吉士总领馆给他发的,那个东国调查室少校情报官的证件,轻描淡写的晃了晃:“道爷,是给洋人做事的,他们冒犯了道爷,该死!”
十几个劲装男子同时停下了脚步,穷凶极恶的脸上,露出了极谄媚的笑容,远远的向刑天鲤鞠躬致意,甚至都没有上来查勘他的证件是否真是英吉士总领馆颁发的!
刑天鲤的心又是一沉。
小辫子。
软膝盖。
打断了的脊梁骨。
这个操蛋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