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见到云骁帝,皇帝还算温和地说道:“谢开阳这一中风,朕这里都快要乱套了。”
他这才发觉原来谢回从前要处理这么多杂事。
卫景平觉得云骁帝这句话说得实在,抛开个人能力不说,谢回第二次为右相时,成日泡在翰林院,以“问政”之名让新科进士们给他出谋划策……不管怎样,真是出了力没有躲懒的。
因而当谢回不能管事之后,云骁帝就抓狂了。正因为如此,他才稍稍念一点儿谢回的好,遣御医去谢家的,然而没什么用,即便在后世,用上先进的医疗设备,中风也不容易医治,更遑论在当朝了。
卫景平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臣虽无能,愿力所能及地为陛下分忧。”
柳承珏也说了要一些类似“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话。
云骁帝龙颜稍稍舒展了些,又命人去将杜锦成和张得请来,这二人看起来跟卫、柳一样,都是被留在宫里头搬了一夜砖头的倒霉蛋,眼下乌青浓郁,满身疲倦,似乎出了皇宫门,找个角落一蜷缩就能睡着。
被人搬走都醒不来的那种。
四人齐齐立在御书房,都困乏到了极限,只盼着皇帝赶紧啰嗦完,好回家沾一沾枕头,哪怕睡上一会儿都行。
哪知道云骁帝是个很能熬夜的,他一点儿都不急,慢条斯理地说道:“邹相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不能周全,谢相中风不能管事儿,朕想让四位爱卿轮值来当右相,每位爱卿三或五日,你们觉得怎样?”
第245章五日宰相
◎跟捅了黑山老妖的巢穴似的。◎
他挑的这四位,都是科举进士及第出身,正三品以上擅长办实事的中、青年大臣,国子祭酒张得担任过翰林院学士,杜锦成在吏部做了十几年的户部侍郎,他二人年过五十,资历够老但是手腕和魄力稍稍逊色了些,放在相位上不太如意。
柳承珏四十来岁,不管是在龙城府当知府还是执掌大理寺,随便在哪里当官都是庭无留事,办事非常高明,但皇帝觉得他有个毛病那就是过于吹毛求疵不会和稀泥,但在朝廷当宰相,有时候就得和稀泥,这本事不可或缺,因而柳大人也不是很理想的右相人选。
至于卫景平,本事是有,可惜太年轻了,二十来岁出头的小子,还需要多多历练大概才能服众,办起事来游刃有余吧。
等云骁帝在心里头给精挑万选的四人下了评语之后,四人各有长处又都有短板,虽无法下决断从中挑选出一人来担当右相,但昨日他倏然灵感一现,想到了一个妙招:单独某一个人不成,那便让他四人一块儿上轮值。
全都拔擢上去试试。
轮个几年,谁从中脱颖而出,右相这个位子就是谁的。
……
熬夜到这个时候,卫景平的反射弧有些长,他把云骁帝的话在脑中过了三两遍,才接收到了自己要跟三位同僚轮值来担当右相的信息,他轻瞥了其余三人,见他们跟他一样都才反应过来,眼神里写着一点儿小慌张。
国子祭酒张得最先一个磕头谢恩:“臣领旨。”
卫景平他们三人跟着他谢了恩,这才被允许离开御书房,回家中小睡片刻。
卫景平回到家中,没去卧房,而是径直去了书房,倒头就睡。约摸过一两个时辰,雄鸡报晓,他起床上早朝,用清水洗了把脸,仍旧觉得迷糊,看看时辰还早,又躺到摇椅上,越想越觉得昨夜像是一场梦,于是自嘲道:“梦里梦到要当相爷,我可真敢想啊。”
小厮卫五月睡得迷迷糊糊中醒来,听见他自言自语:“大人,您回来啦?”
他想问问卫景平要不要吃早点,却只见他家大人睡得沉了,喊了几遍都不醒,只能由着他去了。
一直等到姚溪从卫宅那边过来,亲自端了早点过来,才把卫景平叫醒。
“昨晚你在爹娘那边?”卫景平惊道。
姚溪说道:“这几天忽然起风下雨,容与和小水儿都在生病,我怕娘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晚上就宿在那边了。”
卫景平想了想说道:“他俩的奶娘尽心吗?”
心疼侄女侄儿,但他更心疼自己媳妇儿,难怪她瞧着又好像单薄了。
姚溪说道:“倒是尽心。”
卫景平:“那就好,小孩子生病是常事,你莫要把自己累坏了。”他跟姚溪说道:“昨夜我迷糊了,做梦梦见升官发财,可见魔怔了。”
姚溪:“相公不是被陛下叫进皇宫里去了吗?”
夜里打发人来瞧了几日都不见他回家,她着实很担忧呢。
卫景平拍了拍脑门:“这么说,我是真进宫了,到后半夜才出来?”
姚溪被他少见的憨愣表情逗笑了:“相公不会是失忆了吧?”
“还真有这个可能。”卫景平不安地说道:“你考我一下?”
姚溪笑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等哪日请个郎中来把把脉,瞧个仔细吧,我看你呀多半是疑心病。”
卫景平:“……”
他埋头吃了个早餐,匆忙上早朝去了。
今日早朝,云骁帝一来就说出了,命卫、柳、张、杜四人轮流担当右相的提议,旨意一出,众公卿有人很平静,有人很激动,还有人,心中暗戳戳……酸了,柳、张、杜三人倒还罢了,凭什么有卫景平,他才二十岁出头啊。
反观家中的逆子,连个秀才都还没考中呢。
好气,好不平衡。
但除了年少,他们挑不出卫景平的毛病,心有不甘之余只能去挑云骁帝这道旨意的毛病,比如提出:四人轮值右相,遇事谁说了算?
云骁帝跟个客服似的,有问必答:轮到谁手上,谁就说了算。
又问:如果一件事情在卫大人手上,没处理完轮值期到了,怎么办?
是否交给下一位大人?
云骁帝答:紧急的事情报朕,不紧急的就等着卫爱卿下一次轮值的时候再议。
他今天脾气很好,有问必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