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前就见过卫家的人,跟他们相熟,这会儿反倒比跟卫景平独处时还要自在,一会儿就跟女眷们打成一片,好个亲热。
许德昌带着大厨们做了一大桌子上林县的传统早点、小吃,笑眯眯地说道:“以后咱繁楼也是给状元郎做过婚宴的酒楼了。”
“许掌柜这次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卫景平感激地说道:“没您大老远从上林县赶过来为我操办,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哪里哪里,”许德昌开怀笑道:“这是咱们上林县县太爷,街坊邻里的一番心意,我不来,繁楼还能开得下去嘛。”
他带着厨子们来京城为婚宴主厨,可以说是上林县的乡亲们想来想去,最拿得出手的送给卫景平的贺礼。
当然,他也是非常非常乐意来的。
且不论个人感情,单拿生意来说,以后,随着卫景平步步青云,说不定整个甘州府的人都得慕名去上林县繁楼吃顿饭沾沾他的官运,得发财成什么样儿啊。
来这一趟太值得了。
卫景平动容地道:“回去代我谢谢乡亲们。”
“自从你考上状元做了官儿,上林县的后生伢子们都拿起书本到书院念书去了,”许德昌说道:“今年的院试,咱们上林县一下子考中十几名秀才公,不得了啊,乡亲们都说是沾了你的文运,打心眼里感激你呢。”
……
看着琳琅满目的早点,卫长海招呼道:“来,都坐下来趁热吃。”
卫景平挨着姚溪坐下,一一给她介绍上林县的早点:“这个红糖糍粑好吃,你来一个吗?”
姚溪点点头。
“水晶虾饺口感不错,吃吗?”又给她夹了一个虾饺放在碗里。
孟氏看着小儿子和小儿媳妇一直在浅笑,他们小两口和美,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
他们吃完早点从园子里出来,一个驿卒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卫大人,您的信。”
卫景平接过信,见是从龙城府来的,微微一怔:“谢了。”
回到家中,卫景平在书房拆信,姚溪要回避,他道:“是我大哥写来的家书,不涉及公务,你同我一道看吧。”
姚溪就同他一道坐在书房看卫景明写来的书信:信中说,每每北夷或者西北其余小部落的铁骑三五千人马来犯关,撵跑了隔不久又回来了,边关不胜偷袭侵扰,关将军想对外用重兵,使计一举擒获胡人士兵,来多少捉多少……问卫景平妥不妥。
卫景平看完久久没有说话。
姚溪拉了拉他的袖子:“夫君?”
卫景平瞧着她道:“溪儿,你帮我拿支笔来。”
他给卫景明回封信。
“夫君在想什么呢?”姚溪问道。
卫景平:“此事不妥。”
如今龙城府不缺人手做苦工,倘若出重兵一举俘虏三五千胡人士兵来,怎么处理呢?养着,费粮食费心,以云骁帝抠搜的性子,未必肯给拨付这一笔银子。
朝廷不肯养战俘,是剁碎了扔浊河里喂鱼呢,还是坑杀了埋地底下养花养草呢。
想当年人屠白起就是这么干的,事实证明,不杀,君王不给粮食养着,杀了,引发民怨声讨时你来背锅,所以白将军最后栽了。
姚溪把他常用的毛笔递过来,又挽起袖子为卫景平研墨:“你写吧。”
气氛融洽静谧。
“多谢,”卫景平请她坐下,铺好信纸却没有下笔:“你怎么看?”
姚溪坐在书桌旁边看着他,说道:“把那些胡人捉来没什么用,怪麻烦的。”
不杀养不起,杀了传出去就是残暴,怎么着都是块烫手山芋。
她说没什么用!
跟他想的一样,卫景平越发愿意跟她多说了:“是啊,这么多人俘虏进来得看着得养着,是麻烦。”
说完他提笔刷刷给卫景明回了信。
由于只是兄弟之间的私信,卫景平几乎算是毫无保留地说了自己的想法,至于边关最后出不出兵将总是来袭扰的胡人一网打尽,决策权还是在关琦和一众边关将军们的手里的。
他无权干涉。
封好信笺,这件事就暂且翻过去了。
姚溪盯着他桌案上那本厚厚的《律例》出神,卫景平笑道:“有个事说给你听听。”媳妇儿跟自己有共同语言,他愿意和她多说一些话,便把陆谵在平遥县开办钱庄如何放贷出去却收不回来本息的事情对姚溪说了:“我觉得本朝的律法对欠钱不还的惩戒还是轻了。”
几乎可以说是不痛不痒。
“年初的时候我听闺中的姊妹说京中要开办个新的正通钱庄,”姚溪说道:“听相公这么一说,竟是陆先生的。”
“嗯,”卫景平浅浅地把“发商生息”的事情提了一嘴,委婉地告诉姚溪,钱庄的事情他也有份。
姚溪:“不知陆先生当时放贷出去时跟他人所签的契约是怎样的?”
要是有契约在,告到官府,白字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怎么会一笔账都要不回来呢。
卫景平从书架上抽出一个匣子来:“五份借款的契约都在这里。”那日陆谵来送账册时,连放贷借款的契约也一并拿过来给他看。
姚溪打开匣子拿起一份仔细过目一遍,说道:“相公,外祖家中有份我先前在绍兴时手抄的借款契约,与这个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