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姚两家实在是离得太近,花轿只好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给看热闹的百姓撒个喜糖,众乐乐一下。
花轿走进巷子时,卫家敞开大门,锣鼓敲起来,鞭炮放起来,早做好了迎轿的准备。
轿子停稳卸下轿门后,“出轿小娘”卫容与一身盛装,走上前去用小手微拉新娘子的衣袖,拉了三下后,在卫家迎亲女眷的搀扶下,姚溪稳稳地出了轿子。
“新人落轿”新娘子脚踩在地上的一瞬,喜娘应声喊道。
卫景平他二哥轻推一把:“去站在新娘子左边。”
卫新郎官像个提线木偶一般,紧张地朝新娘子走过去,走近她身边时,发现她或许比他更紧张,紧绷着身体,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伸手扶了她一把,悄声道:“累吧?”
姚溪听到夫君温和的关怀,微不可察地深吸了口气,声如蚊呐:“还好。”
喜娘过来将卫景平身上的大红花解下来,把两端的红绸布塞到两位新人手里:“新娘新郎进门”
一搁着烧得通红木炭的火盆放到了新娘子脚下,她得跨过这个火盆才能进门,感受着腿边的热浪,卫景平低头看着姚溪几乎拖地的裙摆,皱眉小声道:“当心。”
他在心里嘀咕了声:这个习俗不好,新娘子蒙着头呢,要是紧张过度一脚踩进火盆里,喜事还怎么办下去。
“无事。”丫鬟婆子过来帮新娘子拖住裙摆,姚溪迈开脚,轻盈地一步跨过了火盆。
新娘子跨过火盆之后,二位新人牵着大红花,进了大门,往厅堂走去。
正厅的梁柱上左右各贴着喜字,厅内摆着香案,案上置龙凤红烛,置祖先的牌位,喜娘引二人来到香案前:“新娘新郎给祖宗敬香。”
卫景平接过她递过来的三根香,稳着手腕在蜡烛上点燃,然后拿给姚溪,又拿起三根香点着,二人一起给卫家祖先的牌位跪下上了香。
而后按照流程,三叩天地而起身。
“二拜高堂!”给祖先上了香后,喜娘又说道。
新郎新娘转过身来,给坐着椅子上的卫长海夫妇叩了头,老卫高兴得一个劲儿傻笑,几乎不会说话了,孟氏得体地上前挽起二人:“好,好啊。”
拜完高堂,喜娘拔高声音:“夫妻对拜!”
新郎又与新娘子对着互相叩了三叩。
这一对拜从此就是结发夫妻了,要互敬互爱,白首一生。
“礼毕,入洞房”终于,喜娘这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喊宣告婚礼的仪式结束了。
两个长得白净伶俐的七八岁小公子,也就是俗称的小儇,也不知是卫长海从谁家里诓来的,他们手里捧着龙凤花烛,对着卫景平使了个“跟我们走”的眼神,在前导引,带这一对新人进入洞房。
进到洞房后,喜娘们把姚溪簇拥到床沿上坐着,却对卫景平道:“新郎官快出去敬酒呀。”
哦,他都要忘记了,此刻自家的宅子里还摆着一桌酒席呢,是用来酬谢帮着他娶亲的至亲好友的,比如从国子监溜出来的顾饼圈、老傅,还有早前在园子里喝过喜酒,又跑过来凑热闹的徐泓等几名与他相熟的庶吉士……
“算了,卫四,你就喝一口算是敬我们一场,赶紧洞房去吧。”徐泓笑呵呵地提议道。
傅宁挤眉弄眼:“我之前赠你的画册看完了吧?”
年初国子监休沐的那天,老傅带了本画册巴巴地跑来送给他:“婚前必备宝典,别说兄弟们没替你想周全哦。”
卫景平以为是什么限制级别的涉春的画册,结果打开一开竟是一本……用现代话说就是,一本很正经的,教丈夫如何与妻子举案齐眉的画册,比如束发描眉啦赌书泼茶啦……
我谢谢你啊老傅。
“今日谢谢诸位。”卫景平躬身一礼,端起酒杯要敬酒。
顾思炎今日倒是话少,只带着笑意默默地看着卫景平,落在他眼里,就有了些促狭之意,卫四脸一热咬咬牙心想:嗯哼,饼圈你给我等着,等你娶裴姑娘那天我去闹洞房,我闹闹闹……
他敬了酒,又折回洞房去。
喜娘喜秤放到他手里:“新郎官,去呀。”
去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
卫景平手生地将姚溪的红盖头挑起来,她微微垂着眼睫,不敢看他,他只看了一眼艳若桃李的新娘子,就被一声:“快喝合卺酒吧。”,给打断了。
新婚夫妇每人手里被递了半瓢,就是用银制的小葫芦的两片卺瓢,里面装满酒,新郎新娘每人持一片对坐共饮这酒,寓意夫妻二人日后在一处生活,像这两个卺瓢一样,夫唱妇随,默契如一。
在众目睽睽之下卫景平起先还有些拘束,但他怕姚溪更不自在,于是丝毫没有拿捏地挨着她坐下,望着她道了声:“娘子。”
姚溪僵了僵,旋即浅浅一笑,大方称呼他一声:“相公。”
只是她始终红着脸,没有直视过他。
二人同时抬袖虚虚一掩,交臂将合卺酒一饮而尽。饮完合卺酒后,喜娘看了小夫妻一眼:“掷。”
叫他们将手里的卺瓢掷到地上。
娶亲前卫长海告诉过他,跟新娘子喝完合卺酒要与她同时把卺瓢掷到地上,掷地时大有讲究,要一俯身一仰面,它象征男女洞房之夜敦伦时的姿势,男俯女仰,所以新郎掷卺瓢时要扣下去,新娘子掷卺瓢时要仰着放,这样才能大吉大利讨个好兆头的。
二人本来都还稳得住,到掷卺瓢时,都心跳如擂鼓,动作生硬得明显了。
“啊哟”在外面等着闹洞房的徐泓等人开始起哄:“卫四,你很会嘛。”
众人哈哈大笑,声音里都带着戏弄玩闹。
卫景平多稳个人啊,无论心里多慌,依旧面不改色地对满屋子的女子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他二嫂曾嘉玉给喜娘和婆子们发了赏钱,带着她们赶紧退出洞房。
只有两个小丫鬟站着没动,她们是姚溪陪嫁过来的贴身丫鬟秋雀和冬梅,俩傻丫头怯生生地望着姚溪:“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