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世安说道:“这没什么难的。”
两日后,他给了卫景平三五张图纸,都是京城各大钱庄的建筑平面图。
卫景平细细看过后,觉得这些图还不够,于是在这些建筑图的基础上重新绘制了一份:
钱庄临近面阔五间,中间是通道,两边为铺面,上面起一层楼存放财物,钱庄内修三进院子,前院东西两边各建柜房两间,中间的院子东西建钱庄的大厅,面阔也是三间,是客户来办理汇兑业务的招待场所。
上面也加盖楼房,存放客户档案、物品。靠着中间的院子东西两侧建小套间,为掌柜和伙计们商量事情、休息的场所。
出于安全的考虑,整个院落要修成高墙、大院、深宅,在院外拉上铁丝网,网上最好系身上铃铛作为报警之用,夜晚,只要临街的铺面五扇大门一关闭,理论上就能算得上固若金汤,无一处空虚可入。
等他绘完钱庄的平面图之后,写了一封书信附上,等着明日寄给陆谵,让他再把把关。
很快,陆谵回了信:他在信中对卫景平所绘制的钱庄的平面图做了一些修改,并说如果条件允许尽快开工夯地基。
当朝能工巧匠不少,京城更是有许多以建筑擅长的世家,卫景平考察一番后,选了他家巷子口卖木工玩意儿糊口的郑木匠的哥哥郑西,是的,郑家不是光会木工活儿,族中的男丁大都不仅会木工,还会泥工瓦工,盖因当朝的房子多半是木制结构,像梁啊柱啊椽子啊门啊全都用得着木活儿,所以郑家本是盖房子起家的。
后来郑家的儿子们人各有志,有的继续给人盖房子,有的则以木工活儿养家糊口……
选了建筑工头后,卫景平又从武双白手里连哄带骗借出一笔银子,让郑西带着伙计们开工挖地基了。
钦天监李大人很厚道,不仅给堪舆,还包了售后服务,连动第一锹土的吉日都给掐好了:“十月十九日是个难得发横财的日子,六十年难遇一回,就这日开工吧。”
……
自开工之后,卫景平对建筑之事情没有经验,不时往工地上跑,生怕出了纰漏。郑西见他每日必然要亲自跑一趟,说道:“卫大人放心,在下必不敢马虎怠工。”
“我自然信得过郑大哥你,”他说道:“只是我对建筑之事一窍不通,生怕日后被陛下问起答不上来,这才勤来查看,请郑大哥不要介意。”
郑西憨笑两下,继续埋头干活去了。
……
户部。
“卫大人,”户部侍郎路正则手里捧着一本账册:“请过来一下。”
卫景平放下手头的活儿跟他走,到了存放全国钱谷账本的房间,一册又一册码放齐整的各府的账目让他怔了怔:“大人叫下官来,这是?”
“这是各府的钱谷账目,”路正则一一指给他看,亨庆元年甘州府、京兆府、长沙府……:“每年的都在这里了,”他拿出一把钥匙放在卫景平手上:“卫大人有空的话,常来看看这些账目吧。”
当朝户部的两位侍郎,纪九渊掌土地、人民之账目,他管着钱谷、贡赋之事。
前几个月他上奏折请求辞官致仕,云骁帝允他明年年底再走,他回去想了两日,终于明白皇帝的用意许是心中已有人选,但又不能立马拔擢,要等上一年半载的,因而不想让他现在把户部侍郎这个位子空出来,生怕京城里的高门世家子弟惦记上挤这个肥缺生出波折。
明年年底恰逢新科进士选官补缺……他仔细一琢磨,皇帝这位子要留给谁明摆着呢。
人不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么。
得知云骁帝的用心之后,路正则很识趣,想着他致仕前要手把手把钱谷、贡赋事教会卫景平,省得他以后乍一接手无所适从:“卫大人,侍郎这个位子不光要操心京兆府司的事情,其余各司的运作都要盯着,其中最要紧的是江浙府,这二省的漕运、贡赋关系甚重,陛下会经常问起,余下几个司么,每年的账目都差不多,倒不需怎么劳神。”
卫景平:“……”
路侍郎这是在向他交接工作?
“大人,”卫景平忙推辞:“这不妥吧……”
毕竟他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在没有正式授职前,接手这些“大事”过于张扬了。
路正则知道他的顾虑,笑道:“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啊,我对外就说年岁大了,总记不住什么,叫你来帮着我打打下手,核对账目的。”
“换句话说,”他又道:“我要把我在户部二十多年的经验和本事都教给你,难道你还不愿意吗?”
“只要是户部的官员,”他继续游说卫景平:“都该深谙钱谷、贡赋事,你学这两样本事又不是逾越,还在顾虑什么?”
卫景平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下官谢大人栽培之恩。”
推不掉,只能笑纳路老头的好意。
跟着路侍郎学了几日钱谷、贡赋事后,卫景平这才晓得户部侍郎这个位子是一个多么大的肥缺,能在这个位子上稳坐二十多年,那得多圆滑的手段啊。
他心道:就算明年年底皇帝心中户部侍郎的人选公开了,不是他,花落别家,他得路正则一年悉心栽培也不亏。
……
十一月初,入冬之后没几天,陆谵带着他开办钱庄大半年,折进去十多万两银子的经验进京了。
吕栋和卫贞贞两口子还在平遥县那边,陆大儒在当地给他们请了给师傅教做账,因此并未跟着进京。
卫景平请了先前在龙城府相熟的两个人,柳承珏、顾世安,在京城的谭家菜馆给陆大儒办了一桌接风宴,宴席间,陆谵一说折了银子,柳、顾二人都皱起了眉:“先前就听说钱庄这生意不好做,当朝也就山西府那几家玩的转,余下的都不行。”
京城里的钱庄都还是他们开的分号呢。本地的富商大贾也不是没有人涉足尝试过开办钱庄分一杯羹,但运营几年后根本挣不到银子,后来干脆关门大吉了。
卫景平则道:“今夜能否邀请陆先生秉烛夜谈?”
他就想详详细细地知道,陆谵是怎么将十多万银子亏进去的,他要知道每一文钱是怎么没了的。
陆谵听了一眼窗外沥沥淅淅的初冬的细雨,呵呵笑道:“这雨夜只适合红袖添香,改日改日。”
纵使家当亏得一干二净,他还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这让其余三人都攥紧了拳头,很想揍他一顿,败家啊。
卫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