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甚至在想:听说传胪谢冉是右丞相谢回的亲弟弟,云骁帝宠信谢右相,会不会爱屋及乌连他弟弟也格外看重些?
唉自古一人升天仙及鸡犬,谁叫人家有个好哥哥而他们没有呢。
后来云骁帝留下顾世安说话,命卫景平他们三鼎甲先退下。
出来皇宫的大门,张、段二人神情有些失落,不过话又说回来任谁摊上这个事情心里都得有落差。
他们算是坦荡磊落的读书人,换个心气儿高容不下事的,说不定回去后就得写文章“发幽怨”抒发不得志的郁闷心情了。
卫景平想着日后与张、段二人要在一处共事,免不了多说了句开导他们:“岂不闻吏部贵,户部富礼部穷刑部严兵部武,而工部……贱。”
工部么,你瞧京城都说是六部垫底的,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只配得上一个“贱”字。
工部七品员外郎怎么比得过红得发紫的户部七品,你们说对不对。
话语中流露出工部员外郎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还不如在翰林院当个清闲的庶吉士呢,有什么好眼红的。
老顾忽然被扣了个正七品的官帽子,外人看着炙手可热,卫景平当然不能再给他加把火了得煽点凉风,是以说出这句话时他极力表现出瞧不上的样子。
张、段二人一想,对啊,同样是正七品的员外郎,可是有前头冠名的“户部”和“工部”的区别呀,工部比不上户部,给户部提鞋都不配,怎么就把这个给忘了呢。
听了他的“开解”二人心情转为高涨,和卫景平也觉得亲近了些。
七月初五一碧晴天,卫景平这天很早就起了床,洗漱吃了早饭换上官服,从家里出来走到一抬头看见姚溪从姚家的墙头上露了个笑脸出来,他说道:“早啊,我这会儿去吏部领官册文书,再去翰林院点个卯,明日去户部办差……”
“不是要显摆讨你的恭维话,”卫景平笑了:“就是想告诉你我一天到晚在做什么。”
表明他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暂时抽不出空上门提亲正式与她订婚,心中很是愧疚觉得对不住她。
姚溪笑着回他:“我晓得,你快去文选司吧,那儿可是‘喜司’呢。”
吏部设有四个部门,文选司、考功司、稽勋司和验封司,被调侃另外起名为喜司,喜司文选司负责官吏的调配任命,一般是加官进爵的事;考功司干的是贬官罚俸的事儿,主管的官员一发怒就叫人没好果子吃,为怒司;官员丁忧致仕过世都去稽勋司办理手续,曰稽勋司;验封司掌世袭封妻荫子追封等事,所以叫乐司,喜怒哀乐齐活儿。
怪有意思的。
卫景平出声笑道:“我倒是头一回听说这个呢,回头你好好跟我说说。”
“快去吧。”姚溪就是来向他道个喜,说完便转身回去了。
……
吏部、翰林院、户部走了一圈礼仪、手续、与同僚见面寒暄,拜见过户部大boss右丞相兼户部尚书谢回,扯了扯客套话,这一日就过完了。
去拜见谢回的时候,那人虚虚地道:“卫翰林打算如何来办这‘禁榷’的差啊?”
“禁榷”就是古代对于政府行政垄断酒业的行话,一般来说禁榷有三种办法,一种是官产,由朝廷派官差负责酿酒,之后派官差运往各地销售,官产官运官卖,第二种由户部统计酿酒的作坊,让他们交了钱之后给发放允许出售所酿之酒的许可,这是最省事轻巧的办法;还有一种比较鸡贼的路子,对民间的酒业经营榷曲法,就是在户部设置个都曲院,由都曲院对酒坊实施“配曲”,酒坊只有向政府购买官曲才能酿造,一家酒坊能造多少酒,完全取决于他能从都曲院手里购买到多少酒曲配额,这笔购买酒曲配额的钱就叫做“曲钱”。
继上次转运粮草平稳交差,从云骁帝那里续了户部主事的差事后,卫景平还没来得及细细琢磨以什么路子禁榷,被谢回当面这么一问,现想似乎来不及只能请罪道:“下官还没想好。”
谢回不甚在意地说道:“那卫翰林可要尽快想办法喽。”
观卫景平在龙城郡的手段,谢回知道他是个有本事的会抓钱的,搁往常定要好好同他聊一聊,只是近来他摊上了粮草转运失职一事,急于查清楚当时的户部主事周辽因何失职,一点儿旁的心情都没有,说罢就摆手命卫景平退下了。
卫景平后来看着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暗自诧异:前一阵子户部往龙城郡粮草转运不力那件事,云骁帝罢了周辽的官问了罪,没见有追到谢回头上的打算,谢大人这是怎么了?
一副微形于色的模样。
卫景平百思不得其解。
深夜在灯下看书,卫景英夤夜回来,卫景平想起一件事来,他拿出之前在龙城郡时悄悄保存起来的纪东风的那份奏折草稿给他看:“开战前北夷人来索要十万两银,你在京城听到风声了吗?”
“还真没有,”卫二细细看过那张草稿,狐疑地说道:“哪怕是军情绝密,奏折一旦送到京城,我在羽林卫多少能听到些口风。”
但这个真没有,一丝风声都不曾听闻。
卫景平在几面上轻叩手指:按说纪东风的那份奏折送到京城之后,应该先到兵部,兵部的人过目之后再送往内阁,内阁呈报给云骁帝……兵部、内阁,经手的统共没几个人,到底是被谁捂在手里让它销声匿迹了呢。
他想了会儿,觉得如今去追这个已不可考,难于上青天。
卫景平说道:“既然京城里没风声,朝廷不知道这件事,要是我把它放出去,”他迟疑了片刻问卫景英:“公之于众后,二哥你说会怎样?”
卫景英说道:“旁人不知,纪、裴两家定要找陛下讨个说法,这次打仗折了两名朝廷大员,战死上万将士,明眼人谁不会算账?必是倾向于给北夷十万两银子保个太平的。”
到时候天下人议论纷纷,朝廷就不得不追究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到底纪东风的这份奏折是被谁捂住了。
给裴、纪两家和战死的将士家眷一个交代。
卫景平非常赞同他二哥说的:“只是不知这件事要怎样传扬出去?得寻思个完全的法子。”
就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那种,叫人神不知鬼不觉掀起一阵舆论风暴。
“这个好办。”卫景英说道:“交给我吧。”
他在京城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多少有些门道。
卫景平:“那就有劳二哥了。”
卫景英出马办事,那是杠杠滴稳妥没有失手这一说。
次日夜里禁宵之前的一刻钟,卫景英换了半旧不新的衣衫往城西吹了声口哨,很快引来几个乞儿:“金大灿找咱们有事?”
卫景英这些年始终没忘记这群“丐帮”兄弟,逢年过节都送银子过来“孝敬”他们,但凭他打声招呼,这些人跑腿快着呢。
“有这么个事情……”卫二跟两名相识多年的说了那事儿:“明日一早把这件事传出去,谢谢了。”
“放心,小事。”乞丐们爽朗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