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衣人站在床前,矮肥如南瓜一般,身形却矫健得胜过落叶!
他脸庞上蒙着黑巾,手中紧握着雪亮的长剑,气机涌动,一看就实力不弱,此时却像耗子似的,狼狈地东躲西窜,怎么也找不到可供逃生的路!
追击他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柄剑:吞云剑!
唐逍并不知道,就在昨晚,也有一个黑衣人,被吞云剑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最后被直直地撞进门外的丛林,死得不明不白的,连尸首也没能留下!
但现在他亲眼看到了:没有人握住剑柄,那吞云剑却矫若游龙,锋利的剑芒映得茅屋中一片通明,也映得那黑衣人脸色苍白如纸,双眼中一片死灰!
吞云剑虽然是方漓精心炼制的宝剑,但若说它能达到千里之外斩人头的程度,显然是不可能的;而若说有高手暗中保护唐逍,则连他自己都知道,这只是开玩笑而已。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暗中操纵着吞云剑的,多半是“阿飘”!
唐逍的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竟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黑衣人岂止是说不出话,简直连生的欲望都没有了:就算他用尽全力,那火红的剑尖也只在他身前三寸;而他只是脚下微微一软,身形停了那么一瞬,剑锋就已刺进了他的脖子!
并没有血箭飙出来,剑身穿着黑衣人,重重地撞出木门——可怜夏琪早上才安好的房门,就此一下,便又变成了一地碎片,甚至比昨晚那扇木门还要惨!
黑衣人连叫也没能叫一声,就被撞进了十余丈外的丛林之中,彻底失去了声息!
眨眼之间,吞云剑又“嗖”的一声倒飞回剑鞘之中,静静地躺在枕头边!
就像身下被安了弹簧一般,唐逍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吞云剑,嘴巴里差不多能塞下一个鸭蛋,想要伸手却摸一下剑柄,却又像触电一般缩了回来。
吞云剑却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剑靶上镶着一枚带了黄晕的宝石,淡淡的纹路萦绕,好像那里面藏着一只眼睛,正冷冷地嘲笑着他。
唐逍叹了口气,耳边就听到了一个惊惶的声音:“唐逍哥,救我!”
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冲进来,一把抓起吞云剑:“原来你在这儿!”随即身形一缩,就往床底下钻去,“唐逍哥,千万别说我在你这儿,拜托拜托!”
这人影正是方柔,也不知她发了什么疯,深更半夜跑这儿来了。
却听门外有人厉声喝道:“快点,阁主说了,抓也得把她抓到正心阁去!”
唐逍来不及细想,一步就从破碎的门框里冲出去,一群人正气势汹汹地围在茅屋门口,领头的青年温文儒雅、玉树临风,手中摇着折扇,正是方柔的姐夫,孔非良。
“小子,你挺勤快嘛,这才啥时候,你就已经起床了?”
说话的是一个精壮的大汉,手捧大刀,像孔非良豢养的藏獒般,温顺地跟在他身边。
孔非良则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唐逍,那目光之中似乎别有意味。
唐逍看了看天色,大概正是丑时末刻,黎明前的黑暗很快就要降下来了。
他叹了口气,问道:“孔公子深更半夜来我这儿,不知有何吩咐?”
孔非良仍然没说话,那壮汉看着门框,冷笑道:“你这门怎么坏了?”
“被野兽撞坏了!”
唐逍轻眯着眼,他觉得自己没有说谎,刚刚那个黑衣人,显然不是来找他聊天的。半夜潜入他茅屋想对他不利,不是野兽,难道还是朋友吗?
“野兽?”壮汉哈哈一笑,“你能不能编一个好点的理由,火鸾峰上,有野兽吗?”
唐逍紧紧地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却听孔非良轻笑道:“就当是野兽吧,它在哪儿?”
唐逍两手一摊:“不知道,我睡得太沉了,野兽来了又走了,我也没察觉到。”
“废物!”孔非良轻蔑地吐了两个字,又问道,“不和你打哑谜了,我要找三个人,昨夜今晚,应该有两个人先后来拜访过你,他们在哪儿?至于第三个,我想你应该知道!”
唐逍拼命压抑着心中的惊涛骇浪,他怎么也没想到,昨晚也有黑衣人到来,多半是来杀他的吧——可是那人呢,是不是也和今晚的黑衣人一样,被吞云剑莫名其妙弄不见了?
很明显,孔非良要杀他,不过这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发现了方柔!
想到这儿,唐逍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脸上蒙一层笑意:“来我这茅屋的,除了你们之外,就是东宁别院的人了。孔公子,不知道你是要找左玉,还是凌梅?”
孔非良脸上厉色一闪:“小子,方漓已经走了,她亲自下的命令,要方柔到正心阁去,你是想违抗炎虚剑阁阁主的命令,不想在火鸾峰上呆了?还是你觉得自己的命很大,就算和本公子玩这些把戏,也有把握从本公子的手下逃出性命?”
唐逍又身不由己地颤抖起来,他知道孔非良这话的意思,别说人家是宗师境的亲传弟子,哪怕只是他身边那壮汉,也是大武师境的内门弟子,绝不是他唐逍能够挡得住的!
但唐逍知道,他有不能后退的理由,他只能把全身力气贯注在双腿上,两手牢牢地掰着门框,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两眼鼓得像一对铜铃!
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只知道,他必须要挡住这扇门!
孔非良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冷冷地扬起手臂,那精壮汉子立即亮出了手中的大砍刀!
却在此时,一道人影从远处飞掠而来:“公子,家主请你回去,商议磁灵渊试炼!”
孔非良皱皱眉,终究还是没有劈下手臂,只是冷冷地道:“好,本公子相信你没撒谎。孔雄,抓回去,投进水牢,本公子要看看他能坚持几天;孔智,把这茅屋烧了!”
唐逍一惊,精壮汉子孔雄已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一提,就把他提出了茅屋!
接着,根本不让他有挣扎的机会,两个外门弟子已剪住他的双臂,推着他就往山上走。
而在他走出去半刻钟后,一缕火光从他的茅屋里冒出来,映红了黎明的夜空!
走在山道上的唐逍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满脸悲怆:他的茅屋,完了!
当然,他也要完了,被抓进孔家水牢的人,还没有哪个能活着逃出来!
恐怕方柔也完了,她要不想被烧死,就只能从床底下钻出来,怎么还能逃出孔智等人的追捕?而一旦被抓进正心阁,她多半也就成为孔非良的玩物,再没有解脱的机会!
唐逍悲哀地闭上眼睛,他最终还是没能保护住方柔,真是愧对她啊!
孔雄一把推在唐逍背上:“看什么看,快走!”
两个外门弟子扭着唐逍的双臂,其中一个谄媚地笑道:“孔雄师兄,过了前面的黑枫林就是石拐子了,等过了石拐子,你让我顺道回家一趟,好不好?”
孔雄嘿嘿一笑:“孔黑炭,你怕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你那从山下黑石镇掳来的小娇妻,怕是一天都舍不下吧?要老子放你回去也可以,哪天你得让那小娇妻陪哥哥一次!”
孔黑炭干笑道:“俺知道,师兄一定是和师弟开玩笑的……”
孔雄冷哼一声,一道亮光,猛然在他眼前卷了起来!
此时他们刚刚踏入黑枫林,两个外门弟子之中,孔黑炭为了和孔雄说话,两人就掉后面去了,而另一个外门弟子则仍扭着唐逍,走在他们前面丈许远的地方。
这道剑光,就是在唐逍两人刚走过去的时候,自一棵黑枫树上倒卷下来的!
孔雄根本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个地方受到袭击,一时猝不及防,只来得及扬起大刀,却又低吼一声:“中计了!”抽身便退,那剑光却已卷到了他手腕上!
袭击者不但偷袭他,还预判到了他的反应,这一剑并不是刺向他的头顶、喉咙、胸口等要害,却是刺向他的手腕:先把他的大刀刺落在地,接下来就好办了。
“哐啷”一声,大刀落地,那剑光如匹练般卷回来,便将他的脑袋给裹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