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也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与不甚熟悉的朝阳郡君之女结了亲,对方身份性子与现实大不一样。
最离奇是
花树下,他温声唤她“阿翘”,对方欢欣扑入他怀中,香软一团。
醒来后,沈晏满心怅然与惊讶。
怅然是梦境太满,惊讶是为何会梦?
他知道,这是崔小娘子的小字。
满京多少世家郎君都梦寐以求能这么唤她一声,也亲耳听过朝阳郡君、圣人等天潢贵胄语带宠溺地这么喊她。
同龄人对她的追捧无非是出于皮相,他虽不解,也不会从众,但也习惯了,毕竟连一向严格的母亲见了崔小娘子,都直接便将他撇开了。
忘了那是什么宫宴上,彼时对方还是个小小团子,玉雪可爱,娇憨伶俐,他见之亦心软。
只可惜长大以后这份娇憨只剩了些表面,如今越渐娇蛮起来。
君子必知之礼,礼之用,和为贵。
他曾撞见对方出行排场,公主府的侍卫处置了对她不敬之人,对方疼得大汗淋漓,还有与符六娘争辩,言辞尖锐,将符六娘气哭,崔小娘子一脸漠然。
这都不是根源,世家贵女不如她显赫的,更乖张的亦有。
他唯一不喜,是她驱纵那些年轻郎君便如戏耍一般,虽然那些年轻郎君甘之如饴,与他无半分关系,但……
沈晏有些说不上来为何。
他也知道,自己不似旁的年轻郎君一样向她献殷勤,这招致她的不喜。
所以那样的场景,只可能是个荒唐飘渺的梦罢了。
他将此抛之脑后。
然而沈晏再自持稳重也不过是个十七岁少年,今日见着了本尊,鬼使神差又答应了符七,回过神来难免有些不自然,是以一路将脸色绷得格外紧。
即便知晓对方不屑将眼神放在他们任何人身上。
想到此,沈晏将目光微微扫过,恰好看见符七手举一朵开得最大最娇艳的芍药,在崔小娘子的指使下往她鬓间簪去——
符七屏住了呼吸,静静地,虔诚地,将对方话当做佛语纶音,紧张得连脸上肉都在抖。
他从来没离崔小娘子这么近过,即便只是个后脑勺。
一旦想到这是谁的后脑勺,他兴奋得手一抖——
花要掉到地上了。
符七可以想见,崔小娘子会露出什么样的失望眼神,对方也不会退而求其次,再让他摘第二朵芍药回来。
符七一瞬间就沮丧下来,他办砸了。
然而——
有只修长白皙手接住了花萼,稳稳托住。
不必想,有这等迅捷反应速度点定然是自幼习武的沈三。
符七的心一上一下总算缓了过来,他露出笑意:“好兄弟!”
然而他还没再伸手接过,又被太子身边的内官匆忙给叫走了。
原本的三人团忽的剩下关系冷淡的两个,那新妍芍药还在沈晏手中娇艳着。
崔令鸢索然无味,嫣然含笑:“沈舍人要替我簪发吗?”
沈晏垂眸看着眼前语笑从容的崔小娘子,脸上盈盈,眼里却无半分喜色。
分明知道对方只是为了戏耍自己,沈晏该说“小娘子请自便”,然对上那双盛满狡黠的眸子,他有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梦中场景。
他听见自己开口,“乐意之至。”
对方意外地挑眉。
随后崔小娘子敛了笑意,语气不意:“不必了,不劳烦沈舍人。”
而后施施然转身走了,毫不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