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鸢眼睛一亮,沈晏失笑,让阿昌趁还没宵禁,回去取换洗的衣物来。
许氏有点儿紧张。
她早就听过沈三郎的盛名,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她要怎么称呼他?
以她的身份……糟了,侯府那些事情会不会拖累阿翘在沈家人心目中的印象?
偏崔令鸢听说以后,一定要亲自去厨房做些什么庆祝一下搬家——后世带来的习惯,搬新房要开火一起吃一顿。
院子里就剩下许氏跟沈晏大眼瞪小眼。
沈晏其实也有点儿尴尬。
他上马能杀敌,挥笔写文章,当圣人面与人廷辩国事,却不知道该和岳母聊什么。
过去镇北侯夫人那毕竟不一样么,沈晏多少也是跟着对方调子来的。
“岳母与家父母一样唤某三郎便是。”尬坐了半晌,最终还是沈晏先开微笑口。
许氏似是松了口气,也笑着赞了一句,“三郎果然大家风范,好气韵!”
“岳母谬赞,”沈晏看一眼灶间,声音温和。
一来二去,二人将话题绕到了崔令鸢身上,很默契地没有再离开过,倒聊了很多,不见冷场。
厨房里,崔令鸢看着没几样食材,打算好了,炒个碎金饭,配外间买回来的牛骨清汤和食肆吃食。
开干!
碎金饭听着高大上,其实就是蛋炒饭换了个名字。
毕竟新搬了宅子还没来得及添置太多东西,厨房空空如也,要做别的菜也难。但几个鸡蛋、一把小葱总能找出来。
打鸡蛋,搅拌开,锅热烧油。
热油烧得滋滋做响,蛋液滑入锅中,哗啦一声,激烈而喷香。
金黄的蛋液被热油激得边缘滚起大泡,此时需要快速翻炒,将空气在蛋液凝固之前鼓入,又在刚刚凝固时飞快捞出。
不必再放油,直接就着锅底剩余的油快速将米饭敲入按散,和刚刚的鸡蛋一起翻炒起来。
火旺到连锅铲都炙手,香味也被烘得更远,跨出了厨房,被闲谈的沈、许二人闻见。
“做的什么,这般香?”许氏惊讶。
沈晏的鼻子已经被调教得很灵了,分辨出空气中油香、蛋香、米香、葱香,笃定这是在做碎金饭。
碎金饭——
前朝时杨素所创,把饭炒得颗粒分明,皆包蛋黄,色似炸金,油光闪烁,故得此名。
铁铲翻动间和锅底碰撞,发出清脆的乒乓声,光听着,就能想象出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动静。
快火明油,香气浓郁。
鸡蛋是最霸道的食物,蒸食口感软嫩,回味绵长,炒食松软溢香,煎食又焦脆可口,无论何种做法,都是与米饭最适配的食物。
一大蒸蛋,一点猪油,一勺清酱,拌匀在饭里,就成了世间无上美味。
炒饭用的米饭须得是隔了一顿的剩饭才能炒得好吃,所以崔令鸢没有选择自己焖饭,而是派人去最近的食肆买了回来。
炒饭的天花板,饭粒要松散分明,要均匀裹上蛋黄,炒出来犹如碎金,油润却不腻。
一碗热腾腾的碎金饭,只有最简单朴素的食物,除了盐,其他什么调料没有,最多出锅前撒上葱花,却最能考验厨子的功底。
后世许多酒楼招募厨师时,便是拿这一道蛋炒饭来考验应聘者的功力。
炒饭热气腾腾地上桌,配上牛骨汤、炒藕。
一饭一汤一菜。
无论许氏、崔令鸢还是沈晏,都没吃过这般简单的饭菜,却在这扑鼻的香中,体会到了新宅逐渐升腾起的烟火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