抻面不是崔令鸢的长处,她便扬长避短,将面条擀成宽宽长长的片儿。
再煮熟,冲凉水,将上头一层黏糊糊的面糊冲掉,捞起,浇上熟油拌它!
最后放井里冷镇等着便好了,吃时再加浇头佐料调味。
宫里的御膳和民间差别就在这浇头之上。
宫里头后妃娘娘们惯常吃鳜鱼、鲈鱼、虾肉等浇头,鲜嫩清爽得很,而圣人许是年纪大了,则更喜欢鳗鱼鳝丝等滋补风味,浇汁也浓郁,贵重虽贵重,要崔令鸢说却是失了吃冷淘的灵魂——消暑清爽啊!
民间便简单多了。
寻常酒肆里都是浇上用清酱汁、蒜泥、醋、等调成的小料,码上胡瓜丝、菠菜叶等配菜,摆一个精致漂亮的盘,其味也舒坦。
普通人家则大约举着根胡瓜就开啃了——也没必要细细切丝,面里浇些盐水,边嗦面边啃。
这便主要看当日的胡瓜,胡瓜新嫩就能好吃。
而崔令鸢常吃的有些像后世的冷面,浇头五颜六色,格外丰盛。胡瓜丝鸡蛋皮豆腐丝,再挟一筷子自个儿腌的酱菜泡萝卜,风味也佳美。
崔令鸢动作利落,一面做槐叶冷淘,还能分心做出来几道小菜。
牛肉切成小丁,用短粗的木签子扎上,下油锅里炸,炸得焦酥干香,撒上芝麻;豆腐用葱油炒,用酒研小榧子,和酱料同煮;拍扁的胡瓜拿醋清酱茱萸拌了,酸辣开胃。
才刚做好,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还伴着隐隐雷声。
夏日的雨来得急也来得凶,才响过三声雷,雨势便磅礴起来,骤雨如柱,青砖地上一砸一个坑,砰然四溅,不一会儿檐下便蓄起缕缕溪流,顺着低洼地势汇聚流去。
崔令鸢端着丰盛的冷淘,小心沿着屋檐下行走,以免雨水溅进碗里——为此还湿了半边肩膀。
这样的暴雨天,不睡觉真是可惜了。
下雨真好啊,可以为人的懒怠找借口——不是我不想出门啊,是这雨势太大了,只好窝在家里了。
崔令鸢已经决定了,吃过冷淘就钻回被窝睡个回笼觉,至于是晚上醒来还是明日,那便随缘了。
这般想着,便与冒雨赶回来的沈晏差点撞上。
沈晏见天色阴沉,遂半道而返,临到府门口还是被兜头浇下来的雨淋了一身——马还没跑呢,心情更是糟透了。
他紧着回来换身干爽的衣服,便差点与专心护食的崔令鸢迎头撞上。
崔令鸢瞪大了眼,见对方狼狈样子,好不容易因食物差点被糟蹋而升起的一丝怒气顿时消了。
沈晏朝她略一颔首,眸光掠过捧着的大海碗时明显一滞:“晚食?”
崔令鸢便顺嘴人情道:“郎君既回来得早,不如一起吃?”
“不了。”他还是看得出来的,对方这一份里明显没他的份例。
崔令鸢高兴了,笑眯眯地点头:“那郎君快去擦擦身子,换身衣服罢——我让婢子煮好姜汤,郎君出来喝一碗热的。虽是夏日,也得注意莫要着凉了。”
这是她为人妻子的体贴,也仅此而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