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沉吟不语的罗素,王叔并没有催促,而是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有没有问过我妹妹?”罗素抬起头来,问道。
“问过了,她有些心动,但并没有表现出太强烈的意愿,显然还在犹豫。当我再次问到这个问题时,她果断拒绝了我。其实我明白,她是舍不得你,舍不得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直系血亲。”
罗素目光低垂,看向南丁格尔,这个美丽的金发少女仍在沉沉睡着,如绸缎般柔顺的金发散落了下来,凌乱地平铺在沙发的罩面上,泛白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呼唤某个人的名字,又似乎在呢喃着同一句话。
哥哥,别离开我。
罗素怔住了。
自己是妹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直系血亲,这份感情血浓于水,自然是毋庸置疑。他和她,都是彼此的唯一,任谁都无法取代。
他一直都明白这一点,也一直是这样看待这份感情的。
但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自己在妹妹的心中,占据了怎样重要的地位。
他不是她的唯一,而是她的全部。
“尽快做决定吧。”王叔催促道,“报名时间截止到明天晚上,一旦错过,就只能等明年了。”
罗素抬起头来,坚定地说道:“这还用说吗?我当然希望她能有一个无限广阔的未来。”
“南丁格尔不想离开你,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永远陪伴在你身边。你确定要替她做出这个决定吗?”
罗素露出了一个苦涩的微笑,然后坐在南丁格尔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不禁回忆起了和她一起度过的每分每秒,从婴儿,到幼儿,到儿童,再到少女,再到长大。
直到那个血腥的夜晚。
他一边回忆着过往,一边说道:
“你知道吗?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小时候最爱去的,是前庭,是后院,更是那些我们从没有涉足过的森林。她喜欢看蚂蚁爬,看乌鸦飞,看飞燕起舞,看树叶掉落。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她说她要探索出这个世界最终极的奥秘。”
“再后来,她长大了些,最爱玩的,就是医生游戏,我是病人,她是医生,她一本正经的为我看病,然后捡起石子,涂上不同的颜色,为我开药,或者拿起树枝,用小刀削尖,给我打针。那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她又长大了几岁,到了该上学的年龄,爸爸想给她报一个村里的认字班,但她不愿意,因为这样会减少和我在一起的时间。我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听,最后我离开她一段时间,她才终于肯报名上了学习班。”
“那算是我第一次替她做了决定,用伤害她的方式。”
“后来,我们当然和好啦。但我不止一次地听她抱怨,在认字班里能学到的知识实在是太少了,也太简单了。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她值得更好的教育,于是爸爸咬牙,去了黑木镇附属小学,为她报了名。”
“妹妹很伤心,因为这样她就很难再看到我了,所以死活不去上学。最后,是我带着她,来到黑木镇,送她进了学校。”
“那算是我第二次替她做了决定。”
罗素回忆着往事,脸上慢慢露出了傻傻的笑容。
“我妹妹真的很棒啊,黑木镇已经是最好的镇附属小学了,来这里上学的都是这里最优秀的生源了,但她依然觉得很无聊,很没劲,看来这个学校并不能满足她。”
“所以,谢谢你,王叔,谢谢你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让她能够拥抱一个自由的、美好的、无限广阔的未来。”
罗素说完,低头凝视着少女温柔恬静的睡颜,然后慢慢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似乎感受到了罗素的温度,南丁格尔紧蹙的眉毛突然放松了下来,她偏过头,换了个更舒服着姿势,继续睡着,然后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了一个美丽的笑颜。
“原谅我吧,妹妹,这是最后一次了。”
…
南丁格尔做了一个梦。
梦中是一个死寂的世界,阴冷、干燥、窒息,无止境的黑暗笼罩住了这里,埋葬了所有的色彩、光芒与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