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就来试探了吗。”阿伊手指轻揉了一下那件长裙。
如果此时阿伊动手救下狱中的儿子,那他们两个的关系注定就瞒不住了。
提伊顿时恼火,“老爷,你提醒过他不要和那疯子死磕,但他不听劝,现在捅了大娄子,还要把我们拖下水,我觉得乌瑟庇的处理办法就很合适。”
乌瑟庇是怎么做的。
昨天下午听说自己的逆子竟敢刺杀法老,吓得直接从诺姆府的椅子上摔到了地上。
他找了曾经侍奉过梅多罗亡母的一个女仆,逼她承认梅多罗是他母亲和别的男人私通生下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事实上,他在事发前就已经着手准备,让儿子与自己脱离关系了。
真是讽刺极了,梅多罗生前最讨厌野种,结果死后自己变成了野种。
他那所谓的父亲,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
他残缺的身躯裹着一张破烂的草席,随地挖个坑就埋了。
没有葬礼,唯一的随葬品是那只木质的小猴子玩具,还碎成了两半。
如果他在冥界有知,会不会哭泣呢。
好歹父子一场,实在让人寒心。
阿伊淡淡道,“你让我不要管他。”
提伊点头,“阿吞向他寻仇,不要连累咱们啊。”
阿伊闻言,松开了握着提伊的手,“夫人,他虽然不是你生的,但你也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不该这么狠心。”
他语气温和,但无法消除话语中尖锐指责的意味。
“老爷,我也是为了你啊”
阿伊抬手示意夫人,不必多言,“我要帮霍普特,就会告诉那个男人,我们关系匪浅,那人定会以此日后来掣肘我,才不会轻易杀掉他,这样反而能保住他的性命,你明白吗。”
提伊见劝不动丈夫,眼眶湿红,“老爷,我没用,没能保住我们的儿子。”
图坦卡蒙的爷爷阿蒙霍特普法老在位时期,阿伊曾遭人暗算,获罪流放到埃及与努比亚边境,甚至路上还有性命之忧。提伊为了救丈夫来回奔波,疲劳过度,第一个孩子流产了,那是个五个月大的男孩子,她也因此伤了身体,过了好多年,阿伊二十六岁、提伊二十二岁时才有了女儿诺杰梅特。
阿伊能一步步走上今天的高位,离不开精明能干的提伊鼎力相助。
他们经常一起讨论政事,提伊用她女性独有的智慧和理性为阿伊出谋划策,提醒他胜不骄败不馁,还要帮他搞夫人外交,应付那群高官的妻子们。
她经常举行夫人宴会,依靠女眷们的闺蜜友谊帮丈夫与各部官员联络感情,那些贵妇们都是些表里不一各有心思的人精。作为百官之首的正妻,提伊必须举止亲和能拉拢人心,又不能太过热切丢了脸面,分寸拿捏的技巧是门大学问,比打仗还要累上十倍,那可真是累极了。
她的一举一动都关联着丈夫,代表着丈夫的意志。
她不能让别人随意知道自己的喜好,不敢穿她最喜欢的裙子,不敢戴过分奢华的珠宝遭人非议,连自己喜欢的食物都不能多吃几口。
她还不如一个富商的妻子过得滋润享受。
如果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必然站着一个女人,提伊就是阿伊背后的那个女人。
阿伊也无比怀念自己第一个夭折的儿子,但他是男人,不能像妻子那样流出眼泪,“甜饼,这些年,委屈你了。”
“为了老爷,不委屈,”提伊不再年轻的眼眸中依然是对丈夫二十多年不变的爱恋,她依偎进阿伊怀里,枕着阿伊的心口,像少女那样嘟唇撒娇,“老爷要是觉得亏欠了我,将来就把王后之位送给我作为补偿,好不好?”
阿伊拍打着她后背的手一顿,承诺到,“为夫一定会满足夫人的心愿。”
提伊笑着盈盈下摆,行的正是王后向法老丈夫行的那种埃及宫廷礼仪,“那甜饼就祝老爷早日登上至尊高位!”
阿伊拉起她,“收下吧,正好,我也想去会会阿吞背后的那个男人。”
提伊抱着心爱的裙子,欢喜地进屋试穿去了。
阿伊在书房处理政事,却总不能专注,纳克特敏的事情他已经料理妥当,明日庭议就会有最终结果。
可他却不知道霍普特被关在哪里。
霍普特是被艾第一时间带走的,比起扳倒纳克特敏,阿伊更想除掉艾,艾是图坦卡蒙的左膀右臂,对法老忠心不二,一辈子都不可能被他拉拢。
阿伊差遣心腹继续调查霍普特的下落,不知他现在是不是在哪个阴暗的地牢里无助地哭泣,这样的场景让阿伊心痛不已,孩子不要怕,父亲就来救你了。
这孩子,栽了这么大的跟头,以后就能长记性了。
但阿伊万万没有想到,他牵挂的宝贝儿子此时正和他厌恶的娜芙瑞坐在一起,热烈商议着明天如何救下纳克特敏将军。
越狱事件爆发后,监狱加强了三倍警卫,艾趁此机会把自己培养的亲信送到了纳克特敏身边。中午换班后,看守将军的狱卒都是可靠的人,夏双娜就带着霍普特直接见了纳克特敏。
关押朝廷重犯的高级监狱里,纳克特敏喉管里发出一声失望的悲呼,“娜芙瑞小姐,这就是你说的能救我性命的人?!”
他上下打量着站在面前的霍普特,粗鲁地谩骂,“你这干净的小屁孩儿,身上一根毛都没有,脸比我屁股都光,大腿还没有我胳膊粗,能有什么办法!”
他一向看不起只会念诗的文职祭司,有本事就在武力上打败他,他只尊重强者。
夏双娜以为霍普特脸上会挂不住,想替他解围,霍普特扯了下嘴角,温文尔雅不卑不亢,不怯弱又不显强势,“纳克特敏大人,你现在能信赖的只有我,不妨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