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一番大战之后,他的状态并不好,如果再受了伤,要爬这么高上去恐不容易。
可段少侠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或者说有一点偏执的人。
想着还没从这癫婆身上吸取真气补充,并给她注入侠气,让她大声喊出“我要当大侠!”,他就感到不完整。
于是他继续下滑。
冰峰如镜,一片死寂。
在这里,段云甚至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他不知道自己往下滑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衣衫和裤子已被不起眼的冰刺刺破,在真气不是特别充盈的情况下,他甚至感到了冷,忍不住颤抖。
段云抬头往上看去,只剩下一片昏暗,往下看去,更是漆黑如墨。
难道天已经黑了。
在这死寂的悬崖之中,他已分不清白天黑夜,要不是冰层有些细微的幽蓝光芒,这里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当冰刺再次被踢下,依旧听不见任何落地声,段云知道不能再下去了。
以这里的能见度,即便他到了崖底,恐怕要找到尸体都如大海捞针。
关键是这么高落下来,人恐怕只会摔得只会剩一层皮。
寒风呜咽,段云吐出一口寒气,决定往回走了。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再不回去,恐怕永远不回去了。
黑暗之中,仿佛存在着某种未知的恐怖之物。
他全盛时期还好,总感觉世间没有他这万中无一的修行奇才去不了的地方,这种状态却不行。
强撸之后,再厉害的人也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段云是很自信,却不是盲目自信,而是有智慧的自信。
他开始往上爬。
爬了快小半个时辰,上面依旧昏暗一片,段云总有一种错觉,那就是陷入了一片未知的黑暗之中,或者说,这里已不再是人间,而是另一个时空,仿佛要把他永远困在这里。
段云知道,这是长期处在幽暗空间产生的错觉。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决定返回的决定是正确的,因为下来时还可以滑,上来只能用刀剑刺入冰层开路,要更为艰难。
如果他是全盛状态,开可以刀剑在冰层上一划,就飞出几丈高,甚至偶尔来几次左脚踩右边螺旋上天的高端操作,可如今却不允许。
段云不知道爬了多久,只感觉整个人已爬满了,才出了云层,看到了上面的天空。
天空阴暗了许多,堆积着乌云,可这黯淡的天光,却是那般美好。
下面,果然不是人能呆的地方。
段云加大力度,快速上爬,而这时,崖边还有几个围观群众。
“段老魔也没了吧?”
“不知道啊,他为什么会下去?难道是红楼仙子死了,他忽然为情所困,选择殉情?”
“放屁!段老魔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物,还为情所困,他让八百个女人为情所困,他自己都不会困一下,我看八成尸体都不放过。”
“这么高,还有尸体吗?”
“老魔会不会也失足死了?”
“我觉得有可能,这里可是冰魔雪涧,下去的人可是十死无生。”
结果这时,只听见咔嚓一声,有什么声音从他们右后方传来。
几个围观群众一转,只看见段老魔那英俊的容颜冒了出来。
“奶奶的,又滑又深,累死老子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了一声“老魔!”、“鬼啊!”,然后七八个连滚带爬往外窜去。
段云躺在崖边,大口喘气道:“老子长这么英俊,竟然说是鬼!还有诬陷少侠为老魔是重罪,要不是老子现在太累,肯定要找你们理论理论。”
他躺在那里,九浅一深的吐纳着,即便没有月华,可真气依旧在迅速恢复。
深深的崖底,是一团团漆黑的淤泥。
即便是泥,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和摔在铁块上没多大区别。
于霜霜身体已摔得破碎,甚至没有多少知觉,多少痛苦。
要不是她吸了太多人,真气浑厚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又在下坠过程中,有仙蒂结蒂护住了胸腔以上的位置,恐怕早已摔成了一张血肉爆裂的人皮。
这崖底并不是一片黑暗,而是闪烁着冰晶般的蓝色光芒。
就像是夏日的萤火虫,只是变成了冰晶般的蓝色。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上一次跌落山崖,她靠着运气只跌落了百丈左右距离,并且遇到了天大的机缘,可这一次,运气不在她这一边。
可惜的是,她要死了,也没有完成自己最想做的事。
可她知道,自己尽力了,她吸了那么多人,又找了那么好的时机,以为占据天时地利,可惜还是失败了。
她于霜霜看上的,果然是一个不可一世的男人。
她果然还是无法征服他啊。
这个时候,这腥臭淤泥遍布的崖底,忽然传来了一点脚步声,就像是人穿着木屐,踩在淤泥上的声音。
于霜霜不由自主生出了恐惧的情绪。
这崖底除了将死的自己外,怎么会还有其他人?
这一刻,她心头只有恐惧,没有丝毫可能获救,或又有奇迹的欣喜。
因为这脚步声本身就是一种恐惧。
鬼!
就在这时,脚步声停了下来,于是眼眶已被摔得迸裂的于霜霜就看见了一张恐怖至极的脸。
那应该是一张人脸,却长着植物根须般的事物。
这一瞬,于霜霜不禁想起了这雷公老母山中的传言。
山中有人形的雪参,可来山中采参的人往往有去无回,连尸骨都找不到。
难道他们的尸骨来到了这里,变成了这种东西?
于霜霜一向是一个很坚强的人,一个很执着的人。
可这个时候,她的身体被摔得破碎,她的执念也跟着碎了,于是这一刻,她展现出了她属于人的脆弱一面。
她害怕和恐惧,看着那一张可怕的脸逼近,她眉心的仙蒂一动,浸透出最后的“神水”。
这最后的神水能杀掉世间的一切,也能杀掉自己。
只要死了,她就不用怕了。
于是她便死了。
死时,她的脸上仿佛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仿佛看到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