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谁,人间大势如此,结果也已定下!最后这一战极为凶险,我等说不得都会陨落,神殿最后也只能得个虚名!”
“确实!只是苦了我家薇儿还有那几个丫头了……”
“为了人间,虽千万人,吾辈同往便是!”乾议长的话语丝毫没有波动,然而眉间却还有波澜:
“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神殿的反应似乎太急了些……”
………………
去时很少有人知道,归来却浩浩荡荡!
在两位新晋剑神护持下,风雪丝毫没有近身,仅仅半天的时间似乎真是一次很普通的总帅召见。
但他身后却跟着两位光明属神,数百位黑带神官,一路送至两位紫荆统帅帐中,恭敬得简直就像仆役!
紫荆帅帐中还有一位中年女性,额头生着双角,依稀熟悉的容貌让他顿感亲切!
见他安然无恙,这位“仙水”阿姨便起身告辞,离开时还和紫荆芊芊军团长大人连干了三碗,没有与他多说什么……
两位剑神匆匆离去,两位光明属神对两位军团长十分礼貌,但所有人都能看出,这是因为他在这里。
数百位大神官无比恭敬地站在帐外,引来很多紫荆将士的围观,毡门也已挑开,在很多双眼睛注视下,那道梵天神谕再度被哈桑霍普阁下请了出来,当众诵读、跪拜!
他自然拒绝了随侍护卫的请求,两位光明属神面露失落,却不敢有任何异议!
这些忠实的神殿属下似也明白他们与这如林军帐的格格不入,然而在他的面前,以往的敌意却再也不见半分!离去之时,所有神殿中人竟都面带满足,仿佛刚刚走下圣山!
这等场面已经无需两位紫荆统帅多问什么,不过他的“军法副官”职位已经分派给了别人,两位新晋剑神也已传达过总帅口训,决战之前,他只需要等候总帅大人或者海大先生的命令!
雪白营帐依旧还在两位军团长旁边,紫荆陌与潭德姆安营长还有十几位相熟的人们陆续进来打了招呼,然后匆匆离去,除了吃饭睡觉,他们现在都很忙碌!
他睡了几个小时,自然是在传承书室里复习魔造知识,“出离”不知在做什么,灰意也和过往一样安静,醒来后他久违地补充了一些阵法卷轴,又第一次把新型战傀里里外外擦拭了一遍——先前这是乾雪的工作,她还很虚弱,还在休息。
一时间,他竟觉得无事可做,便走出了营帐。
雪白的帽子戴在头顶,来来往往的所有紫红披风无人不识,纷纷冲他行礼致意!
丛丛火光映照之中,到处都有人影攒动,然而紫荆营帐早已不止十万余张,如今前进路线已然打通,陆续有战勤人员在留守分团与巡弋游骑们的护送下抵达这里,除了协助搭建小型光明塔林,协助组装更多门魔晶重炮之外,同样还有融雪取水、洗衣做饭、打磨兵刃等很多杂务要做。
异样在紫荆同袍们的目光中少了很多,总帅召见之事随着那道神谕早已迅速传开,就像接地连天的风雪!
他又能看到认可与接受,却似并非因为他的光明,而是源自高空那座雄城,源自战廷总部!
然而战勤人员中信奉梵天者却大有人在!就连一小部分紫荆同袍都有明显倾向!他们脸上的敬畏更加显而易见,伴着让他无所适从的拘谨!
雪白的帽子悄悄向前挪了挪,遮起更大一半面孔,他看到很多紫带神官正在高声赞颂着“圣子”名号和那道神谕,高声传播神殿教义!那些狂热让他的脚步迅速折转,避之不迭!
在这些“神殿派系”的赞颂中,他的存在如今就是母庸质疑的神圣!是大梵天赐给人间界域的真理!就像魔造学里无法精确计算的“圆周率”般无垠无限、深邃莫测!足以驱散世间一切不解!
因为神圣本身就是无解!
而在“海瑟派系”的神官口中,他的光明又变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是人间文明十数万年以来终于诞生的,唯一一位真正的破魔者!他的出现就是人间界域进化的曙光,昭示着人人皆为神圣的时代终将到来!
到了那时,举世必将无魔!
信仰原来无处不在!每个人的心中原来都有传颂之物!他蓦然觉得,或许魔造之学便是他的信仰!
但他心里同样清楚——
无论如何,现在的他仍然是个异类……
不知不觉中,他竟穿出了紫荆营阵,眼前顿时稀朗起来。
这里已是战廷军团的后方,更远处依旧有无数人影,已有上百座小型光明塔在数公里外亮起光芒,更多门魔晶重炮正在光芒范围内加紧组装,它们弧形排开,炮口正对弧心处的魔障!
这片数公里宽的狭长区域一片平坦,却有一顶营帐还在数百米外立着,十几队军士看来已经拆除了很多,已然折成包裹装进车辆,正在分别运往八座营阵。
那些应该就是先前神殿神官们的营帐,华丽的帐衣和淡淡泛出的神力光晕很好辨认,他本不想走去那边,却听见似乎有人正在呵斥些什么,声音在这片区域里显得很响!
他悄悄走近,只见几名紫带神官刚刚离开,嘴里依旧还在骂骂咧咧,似乎是嫌肩上绶带熨烫得不够平整,仪容就不够庄重,在哈桑霍普大人即将亲自主持的侍神之礼上会受责罚!
而这顶营帐外只剩下一位中年女子,尽管神官们很多话非常难听,她却没有任何抗辩,一锅雪水正在火上慢慢烧着,她依旧还在水盆里揉搓着衣物,双手冻得通红!
这位女子穿着一身明显发白的粗布棉衣,却很是显得素净,有汗水滑下细纹密布的眼角,她抬起胳膊轻轻擦了擦,一双莲瓣似的眼睛依旧落在衣物上面。
她的面容只是普通,然而他却顿时愣住了,这张面孔比他印象中明显粗糙了许多,但气质却依旧如此温婉!
他轻轻走近水盆,轻声问道:
“浣衣姐,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