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靖之垂眸一瞬道:“祖父,我去会稽一趟吧。”
:“不行!”他拉住王靖之道:“你万万不能有失!”说着他指指书案上的砚台道:“这方砚跟了我数十年,让人送去会稽,凝之看见,自然都懂了。他,这孩子,若是恨我一恨,也是好的。”
王靖之沉了一口气道:“今上变了,以后,谢公小心行事吧,陛下要叔父的命平息怒气,却与叔母无关,谢公请传书让叔母携悌侄们回金陵来,免得乱箭殃及他们。”
谢安哪还有脸这样做,缓缓摇摇头道:“阿韫已经是王家人,她该陪在夫主身侧。”说完,他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告辞。
当周围郡县纷纷慌忙布防抵御“长平教”之时,王凝之做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决定。
无动于衷。
谢韫怒气冲冲,步履却不乱分毫,她踏着优雅的步履,来到王凝之书房外:“郎主。”
王凝之起身迎接,扶着谢韫的手臂,笑着道:“阿韫,快坐下,看看我今日之书如何。”
谢韫抿着唇:“郎主挡了我两日,兵临城下,终于肯见我一见?”口中埋怨,手却接过了王凝之的笔墨,眸光微微亮了亮:“是副难得的好帖。”
王凝之灿然而笑,捻了捻袖口,笑容雍容闲雅,缓缓的道:“今日不知怎么了,下笔更有气势一些,也称得上是一副好字了。”
:“为何?”
谢韫突然的问话,王凝之整理书墨的手却没有停顿,脸上散发着较之往常那雍容闲雅完全不同的温柔:“阿韫,你带着孩子,回金陵吧。”
谢韫微微一怔:“郎主这是何意?”
王凝之手中似乎更忙了,他拾起毛笔,在笔洗中清洁,始终垂着头:“阿韫,自知晓了长平教起义,我便明白,陛下,从未想让我回去。”
他缓缓抬起眸,眸中含着柔情,深深的看着谢韫,左手在衣袖中捻着袖口,笑着道:“王谢日渐势大,陛下想让我死,我就必须要死,否则,事情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谢韫的眼泪,條然流下:“四年前你就这么甘愿为了王家担负责任,时至今日,你又为了谢家如此,你叫我,如何面对你!”
谢韫转眸看向王凝之书案,缓缓的走了过去。
她伸出纤纤玉手,拿起那方三足椭圆形,打磨的圆滑的洮河砚道:“这是阿公的砚台。”
:“是。”王凝之走到谢韫身边,小心的接过了砚台放到书案上,双臂展开,笑着道:“让我抱抱你。”
谢韫从无一刻这般动心,她窝在他怀里,闭目一瞬道:“我不走就陪着你写字,直到最后一刻。”
王凝之轻叹一口气:“阿韫,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这又是何苦。”
:“无论外人如何道之,我都心悦我的王郎,无论生死。”
:“夫主!夫主!”梁纤云自外面一边跑,一边进了门。
:“你哪里学的规矩!”王凝之不悦道。
梁纤云双目含着泪,看着谢韫气度翩翩的站在王凝之身侧,与他就如天生的璧人,自觉自惭形秽,不由得低下头:“夫主!长平教已然攻上门来,妾请夫主迎战!”
王凝之抿唇而笑道:“好啊,我这就拜神起乩,请鬼兵来助我!”
梁纤云愣住了,她一双水眸看着王凝之不可置信道:“夫主,你说的是真的?”
王凝之笑着道:“纤云回房安歇,我这便请鬼兵镇守各路津要,令贼兵不得进犯。”他张口喊道:“扶梁夫人回房。”
:“是。”一下仆上前拉扯着讷讷的梁纤云。
看着梁纤云远去,谢韫转眸看向王凝之:“夫主,方才这副字节奏变化,行韵优美,再让妻赏一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