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行到琴仙亭公主府已经夜深,亭公主府外的大街上,一间酒庐却正热闹着。
:“我有几位兄长,丰神俊逸,博洽多闻,性好老庄。关兄出身礼佛世家,可愿与我兄相谈?”
关遁微微张张唇道:“可是雁栖山竹林中那几位?”
:“是。”
关遁大笑一声道:“好,甚好!今日见了君,再有幸与向公当面一谈,真乃大幸!”
黄家酒庐,装潢陈旧倒也干净,杨毓、邱永、关遁三人进入酒庐之时,七贤正饮的酣畅淋漓,突见眼生的少年,王冲迎上前去笑道:“阿毓自何处拐带来这么峻爽的郎君?”
杨毓娇嗔道:“王兄好俗!这位是陈留关氏阿遁,途径竹山,特来一会。”
报出了这名号,众人略微点点头,嵇夜抬首道:“关君请。”
关遁也是舒朗之人,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的来拜会杨毓,他一撩衣角,坐了下来。
:“十一娘,上酒!”刘伦一声喊叫。
:“来了!”美貌的老板娘端着酒壶,酒具而来。
关遁笑道:“早就听闻竹林八贤个个洒脱清举,乃是当世名士,今日终得一见。”
阮宗端详了关遁一番,道:“关遁。”他微微沉吟一瞬,眸光含笑道:“性好老庄的佛门之子,我曾耳闻。”
众人举杯,将酒盏饮尽。
关遁略施一礼,转眸看着向期,笑着道:“当日闻君研论“逍遥游”,吾心感公之才学,心感却有不同。”
向期的论逍遥是当世主流,他本人更喜激烈的争论,闻听此言,没有半点不悦,反而笑道:“洗耳恭听!”
关遁郎朗而谈,洋洋洒洒的数千言,将心中的见解直抒胸臆,才藻新奇,花烂映发。众人执麈而论畅快淋漓。
向期抚着斑白的胡须,眸光大亮,二人皆是胸中自有丘壑,管他旁人如何看待。辩时尽可畅然一辩,即便面红耳赤,论学不伤人,辩后仍是友。
虽被关遁辩驳倒了,却心间欢喜着,也为这人的才学高华而感到赞叹,他长啸一声道:“今日有朋自远方来,该鼓瑟相迎!”
:“善!”阮容起身道:“将我的琵琶取来!”
那边,祺砚已经送来了杨毓的琴,嵇夜杨毓对视一眼,清正洒脱之音漾满一室。
他们心意相通,息息相连,意气骏爽,乐风清焉。
一音急转,阮容琵琶相和,玉珠落地般的琵琶声将这二琴衬托的更加古朴雅致,而琵琶独有的清越在阮容的指尖发乎淋漓。
关遁微微点头,道:“小阮公直颈琵琶有凌云之势,直颈琵琶可以“阮”为名。”
他侧目看着嵇夜与杨毓二人,缓缓的摇了摇头,哀切的道:“嵇公与乐宣君,天下十之风骨,这二人可独占八分。关遁自惭形愧,自叹弗如。”
嵇夜微微抬头看向杨毓,唇间扬起。
想起初识之日,那日,他们泛舟淮水,也是两把琴,一把琵琶,他们开怀肆意,全然放下身上的枷锁,与世俗隔离,那自然之曲,萦绕耳边。
《高山流水》赠知音。
杨毓选取高山流水中的《鸾铃静夜》,徐徐的奏着她心中的“高山巍巍,流水洋洋”。
她的琴音虚虚实实,移指换音之间,恍若置身云雾缭绕的高山之巅,俯瞰尘世,世间万物无限大,自成世界。世界万物无限小,恍如微尘。
琴音之美自不必说,这种看破又不说破的意境,却是常人无法体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