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姜月迟都没有再联系过费利克斯。
一直以来她都是听话的好学生。
而现在,她依旧深耕在三好学生这个称呼中。
费利克斯让她先对自己热情,然后再冷落。她也老实照做。
实际次日就感冒了,喉咙疼到像是吞了刀片,去医院检查被医生告知是病毒感染,需要输液。
医生问她最近有没有接触过脏东西。
姜月迟想起昨天去的地方,沉默片刻,交代出来。
医生点头:“那就是了,那种地方很脏的,以后还是少去。”
流程走完了,她最终还是没有输上液,而是选择买了两盒药。
看到价格后她觉得自己还能忍一忍。
那段时间姜月迟整日与书本作伴,沉浸在学习的海洋里。人忙碌起来真的没空想别的。
她倒也不是故意冷落费利克斯,而是真的完全没有想到他。
就像她之前所说的那样,感情在她这儿的占比并不重,甚至排在学习的后面。
据说学校在下个月有舞会,还有橄榄球比赛。但姜月迟没空参加或者观赏。
她得争分夺秒的学习。就连那些外国同学都忍不住说:“中国学生实在太卷了。”
姜月迟看着图书馆的天花板发呆,她也不想卷,可是不卷就会找不到工作。
这期间费利克斯给她打过电话,也发过信息。
她虽然没接,但偶尔会回几条信息。
当然,这里的回消息指的是三条里面抽一条回。
他的确不是什么热情的人,但最近似乎变得稍微热情了点。
她想,兴许是他工作没那么忙了?
这个想法显然不成立,因为她前几天还在报纸上看到过他的。他的新项目刚刚启动,而且华尔街似乎也到了最忙碌的阶段。
他开始尝试着和她说一些自己的事情,但姜月迟几乎都忽视掉了。
她能够想象费利克斯是怎样的暴怒,他最讨厌别人无视他的话。
但姜月迟不光无视了,甚至还拒绝他的通话。
她想,如果试胆比赛拿费利克斯当最终boss的话,她一定能够成功获得最后的大奖。
并且也是唯一的赢家。
好在她懂得见好就收。
当然,这些也是费利克斯教她的。
他告诉她,做任何事情都要懂得过犹不及。就算是钓鱼也得先抛出一个诱饵,你要适当的让对方看见一点“甜头。”
——虽然一大半的原因是担心她继续无视费利克斯,会惹祸上身,他才不是什么会独自难过的悲情男二。
她将他说的话统统听进去了。
就像之前在他的金融课上。虽然她认为他说的那些专业词汇十分生涩难懂,但她听的非常认真。
即使回家之后,他一边在她身后摆腰一边让她重复自己白天都说了些什么的时候,她还是一句也答不上来。
往往这种时候费利克斯都会离开她的后背,改为站立。
这一讯号无异于是疾风骤雨的开端。
“再想想,我都说了些什么,嗯?爱丽丝。”
她早就丧失思考的能力了,嗯嗯啊啊的开始哭。
所以在费利克斯看来,一向蠢笨的爱丽丝这次倒是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并融会贯通。
虽然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那天分开之后,次日他就给她打了电话,想关心下她的身体。
最起码问问喉咙有没有感染病毒。
她不知从哪学来的坏习惯,到处乱摸,手不洗就往嘴上捂。
那里的人一个比一个脏,身上的臭味令人怀疑那里到底是贫民窟还是乱葬岗。
他百分百肯定她此刻绝对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发抖。
结果电话打过去无人接通,连续拨了好几通还是没人接。
他还以为她死在家里了,刚要开车过去,结果这人发了条ins。
是她昨天拍的照片。
和那个脸长得像变色龙的小孩。
配文居然是:
他盯着上面的配文和照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神情有些晦暗难懂。
片刻后,他随手点了赞。
既然能更新动态,说明还没死透。
于是他放弃了去找她的念头。
-
姜月迟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又烤了点曲奇饼,懒洋洋地披着毛毯在沙发上坐下来。
这里是她专门准备的阅读角,正对着落地窗,能清楚地看见纽约的夜景。
待她舒适地坐下后,她才拿起手机给费利克斯打去这通间隔半个月的电话。
那人接通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贴心的提醒:“或许你应该拨通的是911,而不是我的号码。”
她有些懵:“为什么是911?”
他冷笑:“原来你不是想找人去帮你收尸。”
姜月迟喝了口牛奶:“你似乎并不想听到我的声音,那我先挂了。”
“你敢!”带着盛怒的两个字说出来,大约是想到现在的她是真的敢,费利克斯沉默片刻后,又迅速冷静下去,“说吧,找我什么事。”
她听见了那边传来打火机砂轮滚动的声音,他似乎轻轻呼了一口气。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在这方面向她“低头”?
这真罕见,费利克斯居然也有服软的一天。
他究竟傲慢到什么程度呢,姜月迟毫不怀疑,哪怕他有一日失手杀错了人,他也会认为是对方倒霉。
他这样的人绝不会精神内耗。
姜月迟其实也没什么要和他说的,主要是她有些“无聊”
是的没错,就是无聊。
结束了忙碌的一周之后,她发现她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聊天谈心的人。
虽然这栋楼里有很多中国来的留学生,并且他们隔三岔五也会一起举办一些派对和聚餐。
但姜月迟认为这和朋友仍旧隔了一层。
具体怎么解释,她也说不上来。
而且,底线是一点点降低的。姜月迟认为,类似的事情做多了,费利克斯对她的容忍度也会更高。
此刻隔着手机,姜月迟变得无所顾忌起来,将他当成情绪和废话的垃圾桶。
“我那天在家躺了一整天,从早....”
他打断她:“为什么会躺一整天,你感冒了?”
呃......
“没有,我只是有点困。”
他冷笑:“你被感染了,蠢货。我都告诉你那里很脏了!”
她没有想到会脏成这样。仅仅只是在那里待了一天而已。
不过费利克斯肯定没有,他不许姜月迟之外的任何人靠近他,并且随身携带消毒酒精。
哪怕是姜月迟朝他走近,他也会往她身上喷一喷。
她继续往下说:“后来我去图书馆,因为去的太早没有开门。本来打算先去对面的咖啡厅坐一会儿的,结果你知道最便宜的咖啡多少钱吗?四十美刀!这简直要我的命!”
对于她的激动费利克斯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她想,这很正常,这个该死的洋鬼子太有钱了,他根本不觉得四十美刀一杯的咖啡有多贵。
折合人民币三百块。三百块一杯咖啡。
“我就坐在外面看了一个小时的书,等图书馆开门,中途有个卖花的小妹妹一直缠着我夸我漂亮让我买花,我拒绝不了就只好买了一朵。”
姜老师时不时还得提问,“你知道那是什么花吗?”
电话另一头的费利克斯已经戴上了airpods,一边工作一边听她讲废话。
随口敷衍:“什么花?”
“郁金香!你家的花园里面种了很多,我每次去都会摘一捧走,结果她一朵就要了我二十美元。”
他冷笑:“够你买你半条命了。”
她知道他在嘲讽自己刚才说的四十美刀够买她的命了。
“然后我学习了一整天,最后搭公交车回了家,顺路买了点青菜,给自己煮了一碗挂面。姑姑从国内给我寄的腊肉到了,很大一箱,还好碰到了同一栋楼的室友,他帮我搬上去的。晚上的时候我吃饭.....”
他像在拉动进度条一样:“你吃饭之前怎么了,往后退一退。”
“吃饭之前.....我搬东西搬不动,碰到了住同一栋楼的朋友,他帮了我。”
“男的?”他问。
“嗯,你见过的,bill的舅舅。他住我楼上。”姜月迟并不觉得这是需要隐瞒的事情。
今天下午他们还见过面,她厨房的水管漏了,开始渗水。她只是在群里发了条求助的信息,询问大家有没有认识的水管工。
然后张书清就带着工具过来敲开了她家的房门。
当然,后面这段姜月迟没有告诉费利克斯。
既然他没问,她也没有讲的必要。
她的话说完,那边沉寂几秒。
然后是他挪动椅子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的,是他的脚步声。
姜月迟想,他应该是从椅子上站起来了,然后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和她一样,都在看着繁华的纽约夜景。
当然了,他们看到的景色肯定是不一样的。
费利克斯在华尔街,而她在的只是一个偏僻的小区。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他说。
姜月迟想了想:“没必要。”
“为什么没必要?”他似乎皱起了眉,从他此时说话的语气就可以判断出来。
有点沉,又有点冲。
她偶尔的愚蠢的确会让人陷入一种情绪无从宣泄的境地。
你甚至没办法对她阴阳怪气,因为她真的有可能听不懂。
“就像我不会给我的学长打电话,让他专门来一趟,仅仅只是为了帮我搬箱子。”
她把他和她的学长做对比。
费利克斯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疼,他叼着烟,空出手按了按太阳穴:“你会和你的学长做-爱吗?”
她居然真的开始认真思考了:“嗯.....不一定。”
“什么?”他的音量突然加大,姜月迟毫无准备,耳朵被震的生疼。
她将手机拿远,捂着耳朵揉了揉:“我只是觉得任何事情在确信它不会发生之前,就不会回答的太决绝,不给自己留退路。”
他冷冷地笑了一声:“看来你动过类似的念头。”
那倒没有。但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长时间的沉默,假装在认真思考。
果然,她的沉默点燃了费利克斯的情绪。
他给她忠告:“爱丽丝,我认为你的注意力应该放在我身上。”
她装听不懂;“我还是认为,应该放在学习上。”
费利克斯在竭力控制自己深呼吸,该死的,他真的很想将办公桌上的东西全部挥下去。她没变的除了她的愚蠢还有她的狡猾。她明明能够听懂他在说什么!
“是你想让我给你当狗,不是我!”他的语气变得烦躁起来,“除学习之外,你对男人的精力和注意力,全部!放在我一个人的身上!这样说你能明白吗?蠢货!”
他的愤怒让姜月迟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费利克斯在她看来简直就是六边形怪物,所有技能都点满了。
伤害、防御、财富、魅力.....
总之,他完全就是无限流游戏中最难攻克的顶级大boss。
但......
姜月迟伸手翻动书页,产生了一个怪异的想法。
“我讨厌有人骂我蠢货,没心情和你说了,拜拜。”
她强行中断了他的愤怒,挂断电话。
大概一分钟的时间,可能费利克斯刚从被她挂电话的暴躁中反应过来。
他的电话再次回拨给她。
姜月迟没有接,她有些高兴地将头埋进被子里。
她知道他在不爽什么。这让她有些高兴,原来他也不是没有弱点。
嗯..虽然这也算不上什么弱点。但有突破口就是好的。
还真是一个新奇的发现。
那个学长,姜月迟当然不可能和他发生任何亲密关系。
对方的确和她示好过几次,但姜月迟有点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