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迟玩的所有游戏里,植物大战僵尸都算是比较血腥的了。
剩下的都是一些种田游戏,譬如星露谷物语。
说实在的,她对厮杀和驯服完全没有经验,也并不感兴趣。
她觉得血腥又可怕。
甚至可以说,她的性格是由温吞和善良组成。虽然其他成分也有,但少之又少。
一点点理性,加上对家庭的渴望。
当然了,与其说是对家庭的渴望,不如说是对“安稳”的向往。
奶奶很爱她。
但这些爱对从小缺乏父母爱护的孤儿来说还是太薄弱了。
她在学校经常被欺负,一件衣服缝缝补补穿了又穿。
所以她渴望被掌控,渴望有个比她强大的人来保护她。
费利克斯完全满足了她对待另一半的所有幻想。他强大,又有着极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他可以掌控姜月迟的所有,满足她身体和心理上的空缺。
就像生理课上老师说的那样,你的性幻想就是你对另一半的畅想。
千万不要觉得性是可耻的事情,人的真实性格往往是会通过性癖来展现出来的。
她渴望躺在费利克斯的腿上被他打屁股,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手指很长。
虽然力气大,但他会控制力道不打疼她。往往结束之后也会温柔地替她揉开那些被打红打肿的地方。
偶尔生出的羞耻是源于自己。
她没办法完全接受全部的自己。她一直接受的是非常传统的教育。
一周一节,甚至还总是被其他老师抢课的生理课不足以抵消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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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姜月迟深深叹了口气。
她居然异想天开驯服他。
这就好比一只仓鼠企图驯服狮子,她甚至连成为他口粮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她渺小到他根本就注意不到她。
刚才那一幕让她彻底清醒。
费利克斯已经不止是恶劣的程度了,他是在做违法犯罪的事。
姜月迟顿觉得手脚发凉,头皮发麻。她甚至觉得哪天惹怒了他,也会遭受同样的对待。
她打算离开,装作没有看见这一切。
报警肯定没用,能和费利克斯这样的搭上关系的,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人。
顶多就是黑吃黑而已。而且现在还是在船上。
这个人看似随意我行我素,但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会周密的安排。不然他的犯罪记录不能一片空白。
当然,这仅仅只是她的猜测。
姜月迟进了电梯,拼命按着闭合键。
但在电梯门合拢的瞬间,一双被黑色手套包裹住的手伸进来,硬生生地掰开了门。
姜月迟抬起头,看见西装革履的男人从容不迫地进来。
电梯内灯光惨然,温度也低。
男人进来之后没有按楼层,而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姜月迟假意去看不断变化的数字。
她觉得四周的气压低的可怕,电梯太小,费利克斯就站在她的身旁。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熏香气味。
很淡,淡到让人想要睡觉。
她果然打了个哈欠,在电梯门开的瞬间。
她一刻也不想多待,急忙走出电梯。
与此同时,她听见还有一道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在自己身后响起。
逐渐与她的重叠。
女士棉拖和男士皮鞋发出的声音是有区别的。
一道柔软,一道低沉。
像钢琴与大提琴的合奏。
姜月迟知道,跟在自己身后的是费利克斯。
若是此刻走廊上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必定会觉得这是一场恐怖的跟踪。
纤细柔弱的女性身后跟着一位高大冷峻的男性,而在他的脸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笑容。
她看上去那样的弱小,她走动时,裙摆之下若隐若现露出的半截小腿,甚至还没有他的手臂粗。
就像恐怖片里的杀人分尸场景,大多都发生在类似的走廊中。
姜月迟停下脚步,低头输密码,打开了自己房间的房门。
她进去后,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男人也进来了。
他显得十分从容,没有丝毫闯入他人住所的心虚。仿佛这里就是他的家一样。
反手将门关上,又脱去自己身上的大衣,与她的那条洛可可裙挂在一起。
姜月迟告诉他:“按照美国的法律,对于私闯者,是可以开枪打死的。”
费利克斯不置可否,甚至还将自己腰后的那把手枪拔出来,手指勾着扳手转了一圈,将枪递到她面前。
——还贴心地上好了膛。
手指在胸口处停留数秒,最后还是挪到太阳穴旁,他笑容温和:“还是打这里吧,打胸口不一定会死。不过你可能会被爆炸的脑浆吓到,所以开枪的同时要记得闭上眼睛。需要我手把手教你吗,很简单,扣动扳机就可以。”
“......”
手枪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沉,大约是在他腰后别了太长时间,甚至有了温度。
她还是第一次摸到枪,而且是上了膛的那种。
万一走火......
她吓到脸色发白,又不敢乱动。毕竟她对枪并不了解,万一真的走火怎么办。
不管是打到费利克斯还是打到自己,这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最后还是费利克斯将枪从她手中拿走,随手扔在一旁的沙发上。
她:“.....”
怎么能如此随意!
随意地将枪扔在沙发上,费利克斯同样随意地在沙发上坐下,他单手解开衬衫上的袖口,又松了松领带。
而他的目光,始终都落在姜月迟的身上。
“有话和我说?”明明是闯入者,却好像他才是主人。
他一向如此,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是游刃有余的那一个,永远占据上风。
“没有。”姜月迟纠正他,“现在是你闯入我的房间,而不是我。”
他笑着点头:“我的确有话和你说。”
他点了根烟,视线扫了一圈都没看到烟灰缸,便将烟灰掸进了面前的空水杯里。
“那个人叫莱特,三个月前私吞了我的货物,以我的名义走私获利,其中还涉及洗钱和一些灰色交易。我只是在逼他将幕后黑手交代出来而已。我是在做好事,爱丽丝。”
他是在和她解释刚才的那一幕。
听上去和姜月迟的生活简直不在同一个世界。
她不想被卷进这种复杂又违法的事情中去,于是捂住了耳朵。
电视剧经常上演的情节,配角听到不该听的东西,最后被杀人灭口。
费利克斯显然看出了她的想法。
他唇角微挑,目光由下而上审视着她。
他的爱丽丝虽然近来变得异想天开,但仍旧蠢的可爱。
他讨厌蠢人,他们只会激起他的戾气,想将他们踩死。
可爱丽丝不同。她愚蠢的样子很可爱,和她欲求不满摇着屁股喊他daddy时一样可爱。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喉咙有些燥意,他很想喝水。
最好是爱丽丝身上流出来的。
可现在比之前要棘手,她变得没那么温顺乖巧。
以前的爱丽丝,他只要勾勾手指,她就会主动抱着双腿,朝他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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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姜月迟没有他这么下流的想法,她在思考该如何让费利克斯滚出去。
她用冷冰冰的语气还击他:“你没有必要和我说这些的。”
“有必要,爱丽丝,你的抗拒令我有些难过。”他揿灭了烟,摘了手套,起身走近她,并将她捂住耳朵的手轻轻拉开。
眼睫低垂,不动声色地藏住眼底的情绪,流露出来的是不属于他的温和与儒雅。
“刚才我的确感到慌乱,因为我察觉到你对我的抵触了。”
这句是实话。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他不能继续坐以待毙了,摆着以往那副高姿态等着爱丽丝继续爬向他,显然已经行不通。
她如今翅膀硬了,可以自己飞去任何地方。
可费利克斯不想放她飞走。
至少在刚才,当她的眼里露出那种失望的神情时,他的确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是的,没错。
是恐惧。他的手在颤抖,那是从未有过的。自他降生在这个世界上,他从未害怕成那样。
既然她想放弃了,那就先给她一点甜头。
他太清楚爱丽丝是个怎样的人了。她对待爱情并没有那么看重,她胆小软弱,一心只想攒够了钱回到她那个贫民窟一般的老家,和她的奶奶一起生活。
他认为她完全可以搬去布鲁克林,那里是美国最大的贫民区。
如果她对自己的感情只剩下恐惧,就连驯服的念头都没有了,只是一心想要逃离。那将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不能让它发生。
至少现在,她对他还有着不舍,爱慕,以及征服欲。
“你在撒谎对吗,费利克斯。”她询问他。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他将西装外套也脱了,“方便进去再讨论这个问题吗,你房间的温度有点低。”
低吗?
姜月迟下意识抬头,没有在里面找到空调。这里似乎是用的中央空调。
她很想说,你觉得冷为什么不把外套穿上呢。
但在思索片刻后,她还是点了点头:“好吧。”
他的爱丽丝,真是一个替人着想的乖女孩。
她的房间自然和费利克斯的套房没得比,他那个几乎直接占据一整层了。
而她这里虽然也有独立的浴室和客厅,但对比起来就显得格外拥挤。
床铺非常平整,上面还撒了玫瑰花瓣,窗户是落地的,能看见外面的海景。
姜月迟一直没懂浴缸为什么要放在靠窗的地方。
是打算让人边洗澡边欣赏海景吗?
应该是吧。
她将灯打开,看了眼桌上已经烧了一半的香薰。
应该是服务员过来打扫卫生的时候点上的。
费利克斯在她的床上坐下,坐姿放松,一条手臂撑在身后:“现在我们来聊聊驯服这个话题。”
她抬眸,眼神中带着质疑。
费利克斯坐直身子,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让她坐过来。
姜月迟眼底的质疑越发深邃,她认为他的这番话非常不可信。
他是一个连下跪都得站着的人,会心甘情愿地主动去教别人该如何驯服他?
虽然前半句是个非常明显的语病句,并且,费利克斯也不会和任何人下跪。
他的长辈去世他都懒得跪。
——除了给她口的那一回。
所以姜月迟往后退了一步,非但没有坐到他的身边,甚至还远离了他。
察觉到她的警惕,费利克斯毫不意外:“不相信我?”
姜月迟点头:“你不值得信任。”
他露出一副受伤的神情:“想驯服我的人是你,不相信我会被驯服的人也是你。爱丽丝,你的想法有些自相矛盾。”
她沉吟很久,然后问他:“那你为什么愿意.....”
“我自然是不想的,但是爱丽丝,与其让你讨厌我,还不如我主动给你这个机会。”他的确很聪明,也擅于如何拿捏人心,让对方无条件的信任他。
一番对话下来,真话掺着假话。
虽然有些惋惜,不该拿这些对付商政敌人的手段来对付她。
她只是一个努力,但又不太聪明的笨学生而已。
当然,这是他做为教授对自己学生的评价。
那段时间不论早晚,他总能看到她在图书馆看书学习。
换了其他人有她一半的刻苦用功,都不至于屈居在那所三流大学里。
想骗她,简直太容易了。
姜月迟眼神飘忽,明显动摇了。
他的话听起来......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不是他自愿,她好像真的没有一点希望。
她甚至将自己半个小时前的念头通通给忘光了。
——为什么非要驯服费利克斯呢,她完全可以过平静的生活。即使她喜欢他。
费利克斯的确是个强大而又危险的人。
只是几句话而已,就足够起到操控她的思想和行为的作用。
姜月迟认为驯服他之所以这么难,就是因为费利克斯什么都不缺。
她曾经看过的那些攻略小说里,男主或多或少都是些拥有人格缺陷,或是受原生家庭以及过往经历的影响,从而变得自卑而偏执。
想要驯服这些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对症下药。
至于费利克斯。
他缺什么?
他不缺钱不缺爱,也不缺显赫的身份,更不缺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人。
别人玩游戏靠一路打怪,积攒经验不断升级。
相反,无父无母,家中一贫如洗,甚至遭受过校园霸凌的她才是攻略小说中需要被攻略的角色。
偏偏这样的人,居然妄想去驯服一个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的主角。
完全就是直接跳过新手教程硬刚隐藏大boss。
经验0,等级0,并且没有任何装备。
该死,他的人生已经这么顺风顺水了,为什么他还能变得这么坏?
姜月迟怀疑他有反社会型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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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姜月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她该相信费利克斯吗?
她仍旧保持着每天给奶奶通话的习惯,回到乡下之后奶奶的身体逐渐有了好转。最近都可以下地干活了。即使姜月迟认为她身体刚好就下地太累了。
可奶奶却说,连医生都说让我多走动。
走动的方式有很多种,散步也是走动。
姜月迟知道,奶奶就是闲不住,自己怎么劝也没用,只能让奶奶干活适量,别累着自己。
结束和奶奶的通话之后,她很快就接到了米歇尔打来的电话。
她的生日要到了,本来她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但因为是二十岁的生日,所以她想着还是稍微过一过。
她说在她的老家,二十是一个重要的阶段。
姜月迟彻底愣住:“什么,你才二十岁?”
虽然事后她和她道歉。但她还是十分震惊,米歇尔居然才二十。
自己之前还无礼的认为她已经三十多了。
米歇尔笑道:“很正常,每一个得知我真实年龄的人都是这个反应。”
米歇尔是个非常爽朗直接的女性,这正是姜月迟身上所没有的特质。
人往往会被自己没有却向往的优点所吸引。
所以姜月迟对米歇尔很有好感,她非常喜欢她。
于是在米歇尔说波士顿没有任何朋友,除了她找不到别人的时候,她才会想也不想就点头同意。
“我会去的,米歇尔,我一定会去!”
天知道这种被人当成唯一的感觉有多好。
哪怕是友情。
米兰达除了她还有很多朋友,甚至于她和她们的关系比和姜月迟更好。
甚至是国内的好朋友,也有更好的朋友。
奶奶除了她还有姑姑这个亲人。
但米歇尔不同,米歇尔说只有她。
姜月迟亲手做的生日蛋糕,又去附近的商场买了一块价值五百美刀的手表。
她在电话里说,aaron先生已经同意她在古堡里举办生日宴了。
那里一共有三位aaron先生,姜月迟不清楚她指的是哪一位。
但她下意识就认定了是老aaron先生。
费利克斯和丹尼尔的父亲。
因为前者很少回家,而后者,他才懒得管这种事情。
只有那位看不起亚洲人的糟老头子了。
想到这里,姜月迟有些为难:“他似乎不太喜欢我,我过去的话,会给你造成麻烦吗?”
米歇尔大叫:“怎么可能,aaron先生当然喜欢你!至少从我的角度来看,的确是这样。”
米歇尔还真是会安慰人呢。大概她没有亲耳听到aaron先生指责她的那些话吧。
他认为她瘦小孱弱,像一只刚出生的马驹,干巴巴的,完全配不上他的儿子。
想到这里,姜月迟低头,拉开衣领往里看了看。
她才不是干巴巴!她的胸很大!
要去那座古堡赴约,必须得先从纽约坐车去波士顿,然后再另外打车。
姜月迟到的时候,米歇尔已经等在外面迎接她了。
她今天没有穿那件朴素的女仆装,而是穿上了她自己的衣服,甚至还化了个淡妆。
“天呐。”姜月迟一下车就露出惊艳的眼神,“米歇尔,你今天真美。”
米歇尔被夸的脸红:“你也很美,爱丽丝,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比黛西夫人还美。”
姜月迟认为米歇尔是在吹捧自己。她一直认为黛西是她见过最美的女人。
但她的夸赞是发自真心的。
米歇尔的五官非常精致,她或许也是一名混血,因为她的骨相十分立体,拥有很多人想想也整不出的完美盒型鼻。
她的身体也很强壮,看上去具有不输男性的力量感。
聚会的地点在后面一所单独的小房子里,壁炉里燃着柴火,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
米歇尔往里扔了两个红薯,说待会可以掏出来吃。
据米歇尔所说,这所房子曾经是黛西夫人的画室,自从离婚后这里就没有人再来过。
但每天都有打扫。
碎花的壁纸,墙上挂着几幅油画,厚重的纯色窗帘被拉开,堆叠在了一起。铺了桌布的餐桌上摆放着几只琥珀色的法式高脚杯。
有点像她曾经在油画里才能看到的世界。很美。
黛西的审美果然和她的长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