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见伊稚斜神情凝重,不敢怠慢,忙俯首道:“大单于,无论对小王有何差遣,只管明言。”
伊稚斜悠悠叹了口气道:“方才你说的趁汉军尚未杀到,提前带着族人大举迁徙,避其锋芒之事,本单于何尝不知这是最正确的做法。本单于之所以不愿这么做,只因为我已经年老,自知时日无多了,咳咳咳……”
“而且从本单于登上大位以来,与汉军大大小小交战了无数次,几乎是连战连败,胜绩寥寥,早已惹得许多国人不满。放弃现有的王庭,向西迁徙之事说起来容易,但如果不能给予他们利益,族人未必肯放弃这仅存的最后一片草地,拖家带口,相随西迁。”
赵信知道伊稚斜说的也是实情,听到这,忍不住微微点头。之前他们放弃漠南,带着所有匈奴国君臣尽数迁徙到漠北之时,许多王侯就都提出过抗议,而且那次迁徙途中,还恰好遇上了暴雪天气,牛羊、马匹冻死的数以万计。再次西迁的话,谁知道会不会又恰好遇上恶劣天气,再来一次悲剧重演呢?
伊稚斜接着道:“本来我只道如今处境已是死局,但如果大汉以东的仙岛之上真的有黄金,那复兴我大匈奴,又有了一丝希望。自次王,你早年一直在中原为官,精通汉人的语言和礼仪,只要你换上汉人的服饰,无人知道你是匈奴人。本单于希望你能像霍去病一样,带着少数从人,替我大匈奴寻找那海上的仙岛。如果发现黄金,就与我的儿子乌维联络,我会让他带上一部分愿意西迁的臣民,即日起沿着金微山向西出发,至于我,则与不愿西迁的臣民留下,与来犯的汉军作最后一战!”
“大单于,万万不可!”赵信至此方知伊稚斜的用意,连忙摇头道:
“临战分兵,是兵家大忌,如果集合所有匈奴军队,与远道来犯的汉军殊死一战,未尝没有取胜的可能,但一旦分兵,您与留下的军队,必全军覆没。而且小王即便听从您的指令,乘船出海寻访仙岛,且不说那座仙岛到底存不存在,就算真的能找到,还不知要到何年哪月,届时,若您已战死,漠北也被汉军占领,小王就算找到黄金又有什么意义?”
伊稚斜苦笑道:“若此战汉军是由卫青挂帅,本单于也许敢冒这个险,但霍去病此人用兵,自次王是知道的,最善于长途奔袭,赶尽杀绝。乌维既已被我立为王储,我若战死,他自然就是下一任大单于,只要你能找到黄金,他便能以此为资,从西方各国购买大量战马、兵器,假以时日,我大匈奴就能卷土重来,夺回故地。”
“大单于……”赵信想到上一战左贤王的下场,自然明白伊稚斜的顾虑,要想保全乌维这一部匈奴臣民,就必须有人作出牺牲,否则,以霍去病此人的性格,带着大军抵达漠北后发现此地无人留守,定会放弃辎重,饥食马肉,渴饮雪水,日夜兼程地继续追杀迁徙途中的匈奴主力。
这小子可是个狗鼻子,哪怕你躲到千里之外,只要他真的一心想找,都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找到匈奴主力的动向。
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赵信如今不止是伊稚斜的臣民,还是他的姐夫,二人有姻亲之实。加上伊稚斜对他推心置腹,将托孤的重任托付于他,赵信就这么看着对方准备飞蛾扑火,以死明志,又于心何忍。
他想说些什么,一时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无语凝噎。
伊稚斜看着痛苦万分的赵信,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而起身道:“本单于心意已决,就这么办吧,趁着汉军尚未出发,你也及早动身。记住,你若找到了仙岛和黄金,就派人沿着金微山寻找乌维的王庭。此地距离金微山尚有千里之遥,汉军只要得到了我的首级,定不至于再兴师动众地翻过此山,只要乌维率所部臣民抵达金微山西麓,届时他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