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嗯”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冷冷冰冰的,仿佛死的不是人,而是一头本来就等着被宰的肥猪。
阴十七又问:“佳丽知道么?”
余菲并没有像回应那一声“嗯”那样快,她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
“事后知道,她哭了很久……”
什么时候知道的?
其实阴十七很想问问,但奇怪地,她却没有说话。
沉默在这一刻蔓延。
心里沉甸甸的。
不知道余菲是否也一样,但阴十七看着因着风而不断撩起的窗格子帘布,心也是一起一落。
不知过了多久,余菲突然道:
“知道为什么我连我大哥也施了蛊术,让他沉睡么?”
阴十七没有作声,只是转过眸来,看着余菲。
余菲脸上没什么表情,木然得仿佛没有灵魂,声线也没有起伏:
“因为我不想让他看到,看到我亲手杀了……所有人……”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含在余菲嘴里,轻轻淡淡得那三个字似乎从未出过口。
倘若不是阴十七就坐在余菲身旁,又倘若她不是听觉了得,那她一定也错过这三个字。
心中是震惊的,但在脸上,阴十七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想着这“所有人”指的是谁?
余菲终于有了表情,她有点惊讶:
“你不问为什么么?”
阴十七道:“我问,你就会如实相告?”
余菲看了阴十七半会:“你可以试试看,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对你与对其他人是不同的。”
阴十七早察觉到了,可为什么?
余菲说,因为阴十七能不受金蚕蛊那双血红复眼的蛊惑,也因为阴十七居然能凭个人的力量就从余珍绘棺椁上那些符纹中挣脱出来。
那是慑魂咒,很害的符纹。
阴十七早听余佳丽说过了。
当时余菲并不在场,那么她会知道,定然是余佳丽告诉了她。
换言之,余菲与余佳丽已然见过。
无形之中,阴十七就意外地完成了余德海求她办的事。
余菲看着阴十七问:“能告诉我,为什么么?”
阴十七反问道:“倘若我告诉了你为什么,你能告诉我,你的外祖母余珍绘在生下你母亲余娇娇之后,为什么会以死对余家长女下那般歹毒的诅咒么?”
显然余菲并不想回答,正如阴十七也不想回答她的问题一样。
余菲撇开了头,没再说话。
车厢里一下子回到了寂静的氛围。
很快地,马车停下了,余水在外面说了一声:
“到了。”
阴十七道:“你劫持我来,就是想让我做你万能的人质吧?”
顺利通过围在水月村外围的衙役防卫,进了水月村后,再毫不费力地到余菲所想到的地方去。
余菲道:“你应该知道,我能对县牢里的人下蛊术,同样能对这些差爷再下蛊术。”
余菲说得不错,那么是为了什么?
阴十七追问下去,余菲却没有再回答,只让她赶紧下马车。
守在水月村村头的衙役班头是肖班头,他远远见到一辆马车行驶来,就摸不清到底是谁来了,近了,马车里的人下来,他才看清是三个人,其中两人一男一女,他还不认得,余下一个,他倒是认得。
肖班头迎上阴十七:“阴快手,你这是?”
他看向余菲与余水,意思明显地问着阴十七。
让守在水月村里的所有衙役趴下,然后可能造成水月村村民失了约束而造成动}乱,或者听余菲的,当个万能且还算自由的人质。
阴十七道:“没什么,再来查探一下有什么线索。”
肖班头不认得余菲,余水刚被抓进县牢,他却是认得的,他指着余水问:
“这个人……”
阴十七道:“哦,我带他去三年前的凶杀现场看看,再问一些问题,展捕头也知道的,肖班头,让兄弟们让开吧!”
肖班头看向面生的余菲,虽还有疑惑,却也不再纠缠,往后手一挥,便让堵在村头门口的衙役们让出一条道来。
阴十七、余菲、余水三人很快通过了肖班头设的关卡,进了水月村。
水月村内也有衙役守着,走过一段,便能看到两个衙役一左一右地站岗。
能通过肖班头那一关,进了村后的三人几乎一路通畅。
一路走着,那方向是直往水月村村尾的。
阴十七没有问什么,只想着展颜先前是到这水月村找人的,不知这个时候会在哪儿?
会在山上木屋么?
出了村尾,余菲直往山上木屋的方向走,余水一路没默,木然得像根木棍,余菲指哪打哪。
倘若只有人格分裂的余水,阴十七可以一博,但还有擅蛊的余菲,她毫无胜算。
上山后,阴十七察觉到一直尾随三人的尾巴没有,她走了一段山路后,不禁奇怪地回看了一眼。
余菲似在脑后长了眼睛,阴十七刚略回下头,她便道:
“不用看了,跟也最多跟到山下,山上,他是跟不了的。”
阴十七明白了,余菲这是又施了什么手段,让尾随三人的人没法跟上山来。
几乎跟余水一样,之后的阴十七乖得像只小锦羊,一步一个脚印地跟在余菲后面走在余水面前上山,很快到了木屋。
本来以为会在木屋见到余佳丽,然而没有,余菲连在进木屋的打算都没有。
三人很快走下木屋侧面的一条小路。
阴十七走过这条小路,她不会忘记,这是可以前往金圣洞的小路。
阴十七忍不住了:“我们要去金圣洞?”
余菲没有回头地说:“是的,佳丽在那里等你。”
脚步一顿,阴十七停在原地。
后面的余水也停下了,半点不耐烦也没有,前面的余菲察觉后,倒是露出了一抹状似不忿又无可奈何的神色。
阴十七分析着余菲的神色,最后道:
“因为佳丽要见我,所以你才对整个牢狱下了蛊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