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先挫一挫北戎人的锐气,楚承稷命人先在羌柳关外设伏,每隔十里地便深挖壕沟,壕沟底下竖尖矛。
同壕沟并用的是床弩,一如当初在闵州城外对付淮阳王的那支骑兵那般,只要在床弩射程内的北戎骑兵,都能被射成个筛子。
北戎的骑兵向着羌柳关推进时,叫楚军用床弩射杀了一小队人马,此举无疑是激怒了北戎人。
北戎大王子喀丹命一支骑兵正面诱敌,另派两队骑兵从侧翼包抄过去。
对面的楚军却并不恋战,推着床弩便往后撤,眼见快被追上了,直接泼上火油,一把火烧了床弩。
北戎骑兵以为对方是仓惶而逃,大喜过望,驾马狂追,行至壕沟陷阱处,一脚下地下是空的,只不过是铺了些枯枝稻草,又叫大雪给覆盖了。
北戎骑兵人仰马翻,壕沟底下的尖矛遍插北戎兵卒与战马的尸体,血流一地。
那一道道壕沟与床弩结合起来的坑杀,生生让北戎人的先锋部队折损了上万人。
喀丹恨得咬牙切齿:“那楚太子的确有些本事,不过等到攻城时,这些伎俩就不管用了!”
他的战术不是攻城,而是攻心。
打到一半时,用一次次的诈退和猛攻,让对方心生绝望和退意,有了这样的心理阴影,不管对方休整多少次,始终都会对他们心存惧意。
先前喀丹险些斩杀连钦侯那一仗,便已用熬鹰战术击溃了羌柳关将士的军心。
后来大楚那边增援了三万兵马,他故技重施,继续猫逗耗子一般戏耍那支从江淮赶来的军队。
这样的打法,对方死不了多少兵卒,主帅或许还会心存侥幸,觉得是是险胜,殊不知他是制造完了恐惧和心理压力,故意撤军,让那份恐惧在对方军中发酵。
再次攻城时,对方的军队便是一盘散沙。
……
北戎大军过完最后一道壕沟,离羌柳关不足五里地时,便已有斥候将消息送回关内。
楚承稷亲上城楼督战,林尧和连钦侯紧随其左右。
城楼地势极高,林尧瞧见远方茫茫雪原里出现乌泱泱一片人马,隐约能看清帅旗上的狼头图腾,他低声道:“来了。”
楚承稷立于一处垛口,北风吹动他大氅上滚边的狐裘软毛,一片苍茫雪色的天地映在他眸中,衬得他眸色愈发浅淡:“他们会采取车轮战术攻城,让底下的人准备,配合喀丹演这出戏罢。”
林尧领命下去部署指挥。
北戎人的第一轮攻城算不得猛,无非是以盾墙推进,掩护楼车和攻城梯靠近城楼。
楚军那边不仅用箭雨压制,还推出一辆辆小型投石车,在短射程内朝着北戎人的盾墙投掷滚石。
箭镞或许射不穿盾墙,可那百十来斤的大石头从天而降,完全是一砸就有一名举着厚盾的北戎兵卒倒地,盾墙露出这么个空隙,城楼上的弓箭手也不会放过,顿时密密麻麻的箭镞就往那处射,没了厚盾庇护的北戎兵卒直接被射成个筛子。
北戎这支靠近城楼的兵马,损失不可谓不惨重,抵达城楼下方的,只有寥寥十几人。
喀丹赶紧佯装退兵,城楼上的楚军也在此时爆发出了欢呼声。
喀丹在楼车上看着欢喜的楚军,料定对方已中计了,冷笑道:“先让他们笑,一会儿才有得哭。”
北戎人转头发起第二轮进攻时,城楼上的楚军攻势的确不如先前猛了,似乎有几分疲敝在里边。
北戎人大喜过望杀过去,刚至城楼下方,云梯才搭上城墙,一桶桶火油便兜头浇了下来,城楼上的弓箭手齐放火箭,下方顿时成了一片火海。
北戎人的第二轮进攻,亦不是诈退,而是当真被城楼上的楚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喀丹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儿,可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召回第二轮进攻的军队,让短暂休息后的另一支军队继续攻城。
诈退和被打退的区别在于,前者是战术性撤退,后者是真的溃败而退,显然北戎人的攻城军队是后者。
他们以为自己快输了,但城楼上的楚军又战术性示弱,引他们前去,他们一上前,楚军瞬间又暴起将他们一顿猛捶。
这场仗打到后边,反成了北戎兵卒对羌柳关城门望而却步。
每次他们以为自己这边终于要打赢了,前一秒还疲敝的楚军总能瞬间战意暴涨,把刚打起鸡血的北戎大军捶至残血。
这场攻城战似乎永远也打不到尽头。
喀丹眼见自己这边的将士攻城疲软不已,便是再迟钝,也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大楚那边反熬鹰了。
他怒不可遏,却也只能咬牙下令撤军。
北戎人如丧家之犬一般溃逃,整个羌柳关的将士都出了一口恶气,上下欢呼鼓舞。
林尧和王彪齐齐请命追绞北戎大军。
楚承稷视线落在王彪身上,略有几许迟疑。
王彪知道楚承稷顾虑什么,赶紧保证:“殿下,末将虽与那蛮贼有不共戴天之仇,却也分得清大是大非,末将一定谨遵军令,绝不意气用事!”
先前他想北上,令其守邑城,他心中也并无不满,反在邑城将李忠打了个落花流水。
楚承稷终是点了头:“追至大漠若未能生擒喀丹,便不可再追。”
大漠地形复杂,北戎人比他们更熟悉那里的地势,若是追进大漠,极有可能落入北戎人的圈套。
二人皆应是。
林尧和王彪共领兵三万乘胜追击,先前羌柳关几场守城战都打得艰难,此番终于能逮着北戎人打一回,上至将领下至小卒,全都士气大振。
北戎大军一路狼狈逃窜,被楚军追赶得别说维持阵型,丢盔弃甲的都有。
王彪和林尧带着楚军将士们冲杀,将本就是一盘散沙的北戎军包圆后不断缩小包围圈绞杀。
鲜血和杀戮将他们自王大娘死后就一直憋在心里的那口郁气冲散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