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征的娘子军跟在队伍后边,努力挺直背脊,全都具有荣焉。
到了渡口,白鹭扶着秦筝下马车,秦筝转身看着岸上的百姓,向他们福身一礼,此举让百姓们声浪更加鼎沸:“太子妃娘娘!”
江边风大,楼燕取了披风给秦筝披风,“娘娘,已经误了时辰,上船吧。”
秦筝拢上披风,正要往岸边和福船相连的跳板上走去,岸上却又响起一阵马蹄声。
秦筝回头一瞧,只见几十骑人马从远处飞奔而来,路边的百姓都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白鹭眯着眼打量片刻,看清来人后,惊喜道:“娘娘,是太子殿下!”
秦筝微微一愣,心中却也有些欢喜,她本以为怕是赶不上见这一面了。
一行人转瞬就到了码头,楚承稷勒紧座下汗血良驹的缰绳,战马高高扬起前蹄嘶鸣。
他翻身下马,大步朝秦筝走来,一身戎甲未换,显然是直接从城门那边过来的,染着烟尘的玄色披风在身后被江风托起。
秦筝落入一个坚硬的怀抱。
寒江萧木,天光淡薄,凌凌水波里倒映着戎甲罗裙相拥的一对璧人。
秦筝脸贴着他坚硬的胸甲,轻声问:“淮阳王被打退了?”
“嗯。”
随行的官员眼见延误的时间越来越久,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催促:“殿下,娘娘,该登船了。”
楚承稷一向寡言,结束了这个短暂的拥抱,帮秦筝系披风的系带时,才说了一句:“常写信来。”
这话让秦筝心口莫名一酸,突然就好舍不得眼前这个人。
但她只能颔首说:“好。”
楚承稷系好披风的系带,收回手时,指节浅浅擦过她面颊,缓声道:“登船吧。”
秦筝由白鹭扶着登上福船,快上甲板时,忍不住回头看他,楚承稷还站在原地,寒江孤影,身姿茕茕。
所有的不舍和离别感伤似乎全在这一刻涌上心间,秦筝隔着一波寒江冲他喊话:“年关前,你要回来,我在青州等你。”
言罢就转身上了甲板,楚承稷在岸上只能看到她被江风吹得高高扬起的一截裙琚。
他一直站在江边,等福船和随行的几艘战船在江面上看不见踪影了,才吩咐随行的人马:“回闵州城。”
……
淮阳王大军已是苟延残喘,每日都有几十几百的逃兵从他麾下逃走,淮阳王怒斩数百人,才把逃兵之风给刹住了。
他那边和寻常军队作战,唯一的优势就是旁人惧他手中将士染有疫病,不敢与之近战。
楚承稷回去,便命人动员前来投奔他们的那些逃兵,那些逃兵,有的是想活命,有的是想再回乡看一眼家中亲眷。
楚承稷以丰厚的赏金做许,只要是愿意对抗淮阳王的逃兵,都能得一笔银子,若是在战场上斩杀敌军兵卒,则再得赏金。
常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少逃兵为了银子,再次选择上战场。
普通将士不敢同淮阳王麾下的兵卒们硬拼,这些本就身染疫症的逃兵可不会。
一时间淮阳王的残军被打得节节败退,楚承稷接连收复数城。
再有前来投靠他们的逃兵,也不必再去闵州,楚承稷命人把这些城池也建成了收容处,一并救治周边百姓。
青州的大夫们研制出的方子,目前只能延缓瘟疫恶化,真正能医好病症的方子,还得打下株洲后,从那名游医口中得知。
……
青州下起薄雪的那日,董成攻打株洲,终于传来了捷报。
秦筝回青州多日以来,面上总算有了几分喜色,以为身染疫病的百姓们有救了,董成回来复命,面上却有些凝重。
他半跪在堂下,“末将有负殿下和娘娘厚望,虽打下了株洲,那名游医却叫陈国狗贼早早地带走了。”
秦筝和宋鹤卿脸色皆是一变。
宋鹤卿气得嘴边花白的胡须都在抖:“这场灾祸本就是大皇子毁坏鱼嘴堰水库酿成的,天下百姓何其无辜?那帮丧尽天良的反贼!是要看着江淮以南的百姓全都横死山野才安心?”
“沈彦之不是陈国摄政王么,待老夫写檄文怒斥那不忠不义的贼子!”
秦筝坐在首位上拢着眉心没做声。
淮阳王已经不成气候,可以说元江以南,如今都是他们的地盘。
现在唯一还牵制着他们的,就是瘟疫。
一旦瘟疫的事解决了,楚承稷发兵北上,以他们如今的声望和兵力,莫说连钦侯不会同汴京联手,便是联手了,只怕也抵挡不住。
从权术的角度来讲,沈彦之绝不会让那名游医落到他们手中。
大义和怜悯心,在绝对的权利和身家性命跟前,秦筝不认为前者能占上风。
她道:“让青州和坞城一直照顾病患的大夫们去株洲,问当地的百姓,那名游医开的什么药,便是问不出方子,能找到药渣,让大夫们辨认出所用药材也是好的。”
被急火攻了心的宋鹤卿这才冷静下来,连声道:“太子妃娘娘所言极是,老臣这就下去安排。”
秦筝点了头,又说:“再过几日,本宫想带董水利的官员们亲去鱼嘴堰看看,重修大坝的方案虽商议得有眉目了,不知鱼嘴堰大坝的损坏情况,终究也只是纸上谈兵。”
宋鹤卿担心秦筝出什么意外,忙道:“勘测鱼嘴堰大坝一事,娘娘交给底下人去做便是,齐光赫祖上便擅水利,他从前在工部时,也负责督修过水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太子妃娘娘可启用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