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国公一死,兄长和秦姐姐之间……也再无可能了。
兄长走的是一条绝路,她必须撑着,让兄长在这条绝路上也能走下去。
这世间若真有神佛,她只求神佛垂怜,能度度她兄长……
婢子推开佛堂的门,风吹得一地的佛经翩飞。
“娘娘,宫里来人了。”
沈婵跪在蒲团上,宽大的衣袍遮住了她隆起的小腹,她苍白的脸上浮起几许悲意:“菩萨,求您帮我保住这个孩子。”
她生来就已足够富贵,她不求九重宫阙里的富贵,保住这个孩子,只是她知晓,兄长需要这个孩子。
有了这个孩子,他们就能扳回一局。
沈家如今声名狼藉,只有拥立这个孩子上位,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香案前烟云缭绕,愈显得那尊观音像神情悲悯。
后院的门被人破开,禁军统领带着一众铁甲卫兵大步闯进佛堂:“末将参见沈嫔娘娘。”
沈婵跪在蒲团上没有起身,闭目似在祈祷什么,对佛堂外的声音充耳不闻。
禁军统领喝道:“沈嫔娘娘,陛下有旨……”
“素环,佛堂清净之地不可喧哗,把人请出去。”沈婵身姿孱弱,却自有一股从容。
禁军统领看着那道背对自己的单薄背影,拔高了声调:“沈嫔娘娘是要抗旨?”
“将军且退出佛堂稍等片刻,本宫礼完佛,再接这道旨。”沈婵声线一直都是柔柔弱弱的,这番话却说得异常强势。
沈家的府兵也在此时赶了过来,围在佛堂外,跟禁军对峙。
禁军统领想起李信的旨意,心中冷笑,回头再给这沈家女扣一个藐视皇权的帽子不迟,他转身朝外走去:“末将便等娘娘礼完佛接旨。”
一盏茶的功夫都过去了,沈婵还没从佛堂出来,禁军统领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带着人强势破门,搜遍了佛堂,却都没发现沈婵的影子。
禁军统领一时间心头大震,怒喝:“搜!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沈嫔给我找出来!”
沈嫔有孕,皇家那边却无太医诊脉的记录,若在此时说沈婵是在沈家与人私通,珠胎暗结,那沈氏一族都得被抄斩!
偏偏沈嫔跑了!
第102章亡国第一百零二天
天阴阴的,似要下雨了。
沈彦之在大皇子帐外侯了有一会儿了,斥骂声和茶盏器具摔毁的声音不断从帐内传出,尖锐刺耳。
“废物!全都是一群废物!”
大皇子一脚踹在那名逃回来的小将胸口,直踹得小将跪不住,往后跌去。
小将顾不得心口的钝痛,爬起来继续跪地求饶。
案上能摔的东西全都摔毁了,大皇子心底那股气却还是没出完,他指着小将怒骂:“滚去领罚,再叫沈彦之滚进来!”
小将跌跌撞撞走出大帐,根本不用他传话,沈彦之就在帐外,将大皇子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小将从他身前走过时,微微停顿了一下,沈彦之见小将捂着胸口,嘴角也有血迹,倒是拍了拍小将肩:“先去军医那儿看看。”
被大皇子拳打脚踢都没吭声的小将,却因这句话红了眼眶,对着沈彦之一抱拳后才离去。
沈彦之看着小将远去的背影,嘴角扬起一个似嘲非嘲的弧度。
身居高位者收揽人心,有时候就是一句话的事。
沈彦之神情自始至终却都平静,他步入帐内后,依礼拜见大皇子。
大皇子见了他脸色更加阴沉,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眼神似淬了毒的刀子:“你给本王出的好主意!”
“殿下息怒,胜败乃兵家常事,前朝余孽伪造一出‘阴兵’乱我军心,当务之急,还是弄清逃回来的将士们口中的‘阴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才能避免下次前朝余孽故技重施。”
沈彦之说得不急不缓,他官降三级,再穿不得那身绯红的官袍,一袭藏青色的袍子裹出他单薄的身躯,却依旧不减身上那股清逸,像是与旁人隔了一重云端。
此番大皇子手中兵马折损过半,他手里却还有当初剿匪的那两万兵马,大皇子便是再怒,也不可能真罚他,毕竟这时候同他彻底撕破脸,大皇子讨不着什么好。
但他愈是淡然,大皇子心中就愈发窝火,喝道:“这一战本王折损兵马三万有余,父皇的责令数日后就会抵达,届时这剿灭前朝余孽的大军军权还在不在我之手都不好说!”
沈彦之倒是还有雅致为自己斟一杯茶:“陛下膝下成年的皇子,只有您与二殿下,二殿下不通武艺,如今又被罚闭门思过,满朝文武,除了您,无人可担此大任。”
倒戈李信的,不说趋炎附势,多少也是庸碌无为之辈,朝中若还有几个罗家那样的良将,当初大楚王都也不至于被攻陷,哪轮得到李信这泥腿子坐上皇位。
说到底,还是无人可用。
连钦侯、淮阳王这样手握重兵的王侯,都冷眼旁观这一场王朝的倾覆,大楚的确是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只是前楚太子这个异端,重新挑起了变数。
李信原本北惧连钦侯,南畏淮阳王,如今有了前朝余孽这股势力挡在江淮,阻隔了淮阳王,倒是让李信暂时不用腹背受敌。
连钦侯手中的十万铁骑能和以悍野出名的北戎人拼杀,李信从坐上皇位那天起,就在谋连钦侯手中的那十万铁骑,这一点沈彦之比谁都清楚。
老狼死了,小狼才能被训成一条狗。
李信要取北庭,连钦侯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