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索道运送过来的粮食已经堆起一座小山,最后一铁笼粮食卸下,山崖对面传来几声哨音。
林昭回复一声短促的哨音后对秦筝道:“杨毅哥说这些粮食至少够我们撑半个月,他们先不回山寨,在外边跑腿方便些。”
秦筝并未觉着意外,显然这是楚承稷的意思。
林昭道:“天快黑了,我们先回去,这儿有弟兄守着,估计一会儿我哥就得派人过来把粮食全运回寨子里了。”
她先前点的那几个人送了粮食回去,林尧肯定知道他们这边已经成事了。
秦筝点点头,跟着林昭一起往回走,她来后山一待就是一整天,中午只啃了块面饼,这会儿只想回家吃顿饱饭。
她们走到半道上时,就见先前扛米回去的一个汉子飞奔而来,显然是寨子里发生了什么急事。
那汉子远远瞧见她们,立即道:“大小姐,军师夫人,你们先别回去,寨子里打起来了!”
林昭脸色一变:“打起来了?什么意思?”
那汉子喘着粗气道:“军师手底下的那批人,有个刺头儿妄图强占寨子里的女人,被军师重罚后不服,说寨子里根本就没粮食了,刚好山脚下的官兵们在烤肉劝降,大家伙儿都喝了好几天的粥,这会儿军心散乱,几个刺头儿带着人要硬闯山寨……”
林昭骂了句粗话,拎着鞭子就要去教训人:“这群狗东西,吃着我祁云寨的,喝着我祁云寨的,还敢欺负我祁云寨的人?”
“阿昭,当务之急是把粮食都运回寨子里,军心之所以动摇,是因为山上的人都怕饿死,他们知道寨子里有粮食了,除了几个刺头,自然不会再有人跟着闹事。”秦筝拽住林昭道。
林昭赶紧吩咐喜鹊去后山让人搬粮食回寨子。
眼见林昭冷静了,秦筝才问那汉子:“自从祁云寨收编各大山头的人后,寨主特地下过令,凡寨中女子,轻易不可出寨。其他山头的人收编后也一直住在山寨外,我相公手底下的人是如何遇到落单女子的?”
说起这个,那名汉子也是一脸不忿:“今日寨子里的人去给寨外送瓦,王婆子家那孙女也跟了去,本来跟着寨子里的人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哪知道她自己同大家伙走散了,还跑去给寨主送从山上打来的泉水,不巧被几个刺头儿给堵着了。”
秦筝一听又跟那位王姑娘有关,眼皮下意识就是一跳,听到后面得知她是去找林尧的,神色又有些微妙。
林昭也是一脸被雷劈的神情:“不是,她怎么又去找我哥了?”
从前林尧身边除了何云菁,还有王家那丫头,这两个人林昭都不太喜欢,如果说何云菁是把自己当闺秀,王家那丫头就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更让林昭气得牙痒痒。
何云菁只会笨拙地讨好人,王家那丫头人前奉承完你,人后就得踩你一脚,林昭因为给过她难堪,就被她在人后嚼过舌根,说她成天舞刀弄棒以后没人家敢娶。
林昭抹了一把脸:“我哥这还真是举事不顺……”
秦筝无奈道:“先把粮食运回寨子,稳住军心。”
第52章亡国第五十二天
祁云寨大门外,几排弓弩手对准了闹事的人群。
三脚架火盆里干柴燃得正旺,火光映在人脸上红彤彤一片。
楚承稷和林尧站在弓弩手中央,他们侧后方分别站着武庆和赵逵,武庆是个三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黄脸短须,一身腱子肉,箭术了得,因在家中排行老三,寨子里的小辈都唤他一声武三叔。
赵逵自不用说了,一个人的身形便抵得上三个人,肩上扛着一把钉锤,努着下巴看人,一脸凶神恶煞。
闹事的刺头儿们叫嚷得凶,却也不敢真正攻寨,毕竟祁云寨那边弓弩手足足有三百人,楚承稷和赵逵的武艺他们更是亲眼瞧见过的,只堵在寨子大门外,不断煽风点火,试图让更多人都倒戈向他们。
“老子落草为寇,为的不就是钱和女人?以前在自个儿寨子里时,强了那么多女人都没谁说老子一句不是,如今加入你祁云寨,女人不能碰,山下的百姓不能抢,老子还不如继续回自个儿山头快活去!”
被楚承稷罚的那个刺头儿在人群中高呼,“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老子才不想跟山下那些傻兵个儿一样,拼死拼活上阵杀敌,给官老爷们挣军功!”
不少之前过惯了烧杀抢掠日子的山匪这些日子被接二连三地敲打,此刻被这么一煽动,都纷纷附和:“老子跟着举事是为了当官发财,想娶几个婆娘就娶几个婆娘,你祁云寨打得一手好算盘,空口白话就让弟兄们入寨,说的管咱们吃喝管分配兵器,还发军饷,这都喝了几天白粥了?你们祁云寨是压根就没粮食了吧?”
赵逵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对楚承稷道:“军师,让老子过去一钉锤砸扁那孙子!”
楚承稷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对面显然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其中一个刺头儿指着赵逵骂道:“姓赵的走狗,枉马寨主那般看重你,你倒好,进了祁云寨,一点不念旧主了,你武艺再高又如何,老子看不起你!”
赵逵怒上心头,捏紧钉锤就要上前,楚承稷不动声色拦下他,看着说话的那刺头儿道:“赵兄弟为报答马寨主当年的一饭之恩,为峡口寨卖命了三年,如今诸位跟随我祁云寨举事,也是各大山头的首领亲自首肯的,如今马寨主也为祁云寨效力,程某倒不知,还有哪位旧主要赵逵效忠?”
今日这事是那些个背了无数条人命的刺头们闹出来的,编队后各领了一队人马的山头首领们这会儿还没把自己手底下的势力融成一片,能当上首领他们的心眼子自是比那些个莽夫多几个,他们乐得看热闹,却不会在这时候也贸然跳出来,同祁云寨对着干。
旁的不说,祁云寨里藏了那么多弩炮,若是当真动起手来,他们也讨不得好。
因此在楚承稷问完后,压根没人敢应声。
楚承稷练了数日的兵,积攒下来的威严还是在,那个刺头儿被楚承稷冷冷瞥一眼,气焰都降了三分。
林尧也不是个好脾性的,指着最先大放厥词的那个刺头儿破口大骂:“给老子挣军功?你们他娘的在祁云寨白吃白喝多久了?跟官府交过一次手吗?给老子挣的啥军功?老子空口白话哄你们入寨,老子就问一句,你们白日里操练的兵器是不是我祁云寨发的?一日三餐是不是我祁云寨给的粮食?没我祁云寨,你们这会儿不知是见阎王去了还是在官府蹲大狱!要回你原来的山头去?行啊,把人给我绑了,从堰窟扔下去!”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赵逵当即大踏步上前,落脚处尘土飞扬,仿佛整个地面都在颤动。
那刺头儿身上虽背了不知多少条人命,可看到赵逵心底还是发怵,拿出兵刃对准赵逵后,看着他一步步走进,却还是吓得连连后退。
意识到自己此举丢人,他又对着其他刺头喝了声:“弟兄们一起上!”
都闹到这一步了,退无可退,其他刺头儿抱着搏一搏的心思,也举着兵刃准备群战赵逵。
“咻!”
最先闹事的那名刺头直接被一箭穿心,他低下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袭击粗布麻衣上晕出的血迹,再艰难抬起头往祁云寨大门那边望了一眼,只瞧见熊熊燃烧的火盆旁,那一身墨色儒袍的男子手中的弓弦还轻颤着。
涣散的瞳孔里聚不起焦了,他看不清对方脸上是何神情,直接一头栽倒在地。
其他还欲上前的刺头们也生生止住了脚步,忌惮地看了一眼周身气息变得迫人的楚承稷,只觉他比赵逵这个大块头还可怕几分。
楚承稷似乎懒得同他们周旋了,抬眸朝那几人看去时,无异于在看一群死人。
几个刺头儿硬生生被楚承稷看得后退一步,其中一人壮着胆子道:“军师这是打算杀人灭口了么?咱们弟兄只是想为大家伙儿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