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可以跟我聊聊，咱们在这里遇见也算是一种缘分。你看吧，如果你再晚些出现，很有可能就见不到我了，我的身体估计撑不过今晚。”老人平静地说着，好像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

尹帆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内心极度纠结，他哪能像接纳叶芳那样，开诚布公地将自己的事情与老人分享呢？

“你害怕了吗？”老人问道。

尹帆心想，是的，他在害怕，从前的他害怕与人交流，但到如今，一线的希望难道不该牢牢抓住吗。

“我知道你内心很矛盾，也很害怕！”老人平静地说着。

尹帆依然咬着牙，心里充满了愤懑：刚才还说什么世上并没有感同身受，也说世上不存在任何一个人理解正在受伤的人的痛苦，可是，老人此时为何又在自顾自说，说什么我的内心矛盾，还有害怕。这样的人让人厌恶。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人笑眯眯地说道，“也晓得你的内心如何想，你内心肯定充满愤怒，毕竟我又在说类似了解你的一切的话。”

可恶！尹帆不想承认，可是，老人又猜到他在想什么。原来被别人窥视得一清二楚，心情是那么难受。

“其实，我并不能看清你在想什么，但是，我有类似的经历，所以，我只是把我当年的心情说了出来而已。”老人忽然又咳嗽了起来，“我只是不想让你一直以不幸自居。如果你自觉或不自觉地自我定义自己是不幸的，那么，那种不幸的暗示在内心会越扎越深，往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无论是喜是忧，你都会自我贯上不幸的名片。”

是这样的吗？尹帆的内心荡起了波澜。

回首过往，即便有了像叶芳一样的朋友，但似乎也不是真正的快乐，他一直在不幸泥淖挣扎。想着想着，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他心一横，把哽在喉咙里的带着泣音的话说了出来：“我……我没有害怕，内心不矛盾，也感觉不到孤独。我一个人就很好。”

“我没有说你孤独。”老人提醒道。

尹帆内心在翻腾。是吗？即便现在没有提到又如何，他认为老人之后肯定有所提及。

“哪怕你恨透了那些躲避你的人，哪怕你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个人，但是，你不得不承认，你还是希望能有个谁能走进你的心，与你一同分担内心的喜怒哀乐。”

刚才还满心愤懑的尹帆，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已经彻底放弃抵抗，仅剩一点的倔强也决堤了。

“自你送进医院以来，期间昏迷了两天两夜，一个人也没来探望过你。这一点与我相像，我也已经好久没有人来探望了，如不是你住了进来，也许我就得孤孤零零地离开人世了。”

老人虽一直带着微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仔细看来，那并不是微笑，而是自嘲。

“你的家人呢？”尹帆终于能够平静地说话了。

“家人？有！谁没有家人啊！可是，都离我而去了。”显然，老人回想起了痛苦的回忆，他紧锁起眉头，失神地眺望窗外。

而尹帆，何尝不是呢，提起“离开”这样的字样，他又想起了叶芳。

“不过你应该是比我要幸福的人。”老人没有看尹帆。

“我要比你幸福？此话怎讲？”尹帆心底升起鄙夷，终究老人还是不能理解他的痛苦，老人肯定认为年轻就是一种幸福。老人难道不懂，如果年轻时就失去了一切，那才是最痛苦的，那他又有什么幸福可言。

“因为，我曾先后两次看见一个影子出现在房间。”老人转过脸，恰巧与尹帆的双眼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