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软!
不单只脚软,尹帆周身上下的骨骼跟肌肉犹如融化了似的,顿失支撑作用,就这样瘫软在地上。
一个人最痛苦的时候不是怒吼,不是呆滞,而是悲鸣,不,也不是悲鸣,更准确说来,是呻吟。
那种郁郁不得发,悲哀不能鸣的状态是最是痛苦。
他匍匐于地,发出那种仿如身患痛疾的人才会发出的呻吟之声。一声接着一声,似断但又连绵而至。
他忽然醒悟过来,这种醒悟,似乎连腿部的肌肉群、腿上的骨骼也一并唤醒,促使其轻而易举站了起来。
快!快!
快叫救护车!
可是,在身上四下摸索,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怎么可能,平时手机从不离身的他,此时竟然丢了。
可悲可怜!一切该有的东西都远远逝去了!
啊!
甚至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他因用力过猛,裤兜整个儿被扯了下来,一部分白白的大腿裸露在风雨之中。
此时已经有人围了过来,也许已经有人报了警,也叫了救护车。
可是,他疯了似的,冲进人群中,扯着对方的衣服哀嚎,“手机借我,手机借我!”
他的疯癫状态,让围观的人们有所畏惧。
所以,他越想靠近围观人群,人群就越远离他。
他驻足,记起了从前。记起了从前人们也是像厌恶一个恶心至极的怪物这般蔑视他、远离他。
疯狂过后剩下的,是无尽的落寞,他又变成那只卑微怯懦的可怜虫。
他重新守在叶芳遗体旁,眼泪混杂雨水,打落在遗体脸庞。
忽而一个声音呼号而至,是希望的声音。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这风雨中,发出温柔的声音,一改极其刺耳的声音。
车刚停下来,尹帆便堵在了车门前,他用力拍着车门,催促着上面的白衣天使快些下车,快来救救叶芳。
“快啊!快啊!别打雨伞了,雨不大,真的,一点也不大。你看,我身上没湿多少。不,那不是雨水,那是汗,对,那是我刚流的汗,好热哦!”他已然语无伦次,“不是让你们别打伞了吗?······没事,打伞也没关系,请快一些!”
从救护车上下来几个人,打着伞,快步来到叶芳身边。
原来,他们并非为自己打伞,而是给叶芳遮挡雨水。
该死!他竟没有想到。他竟没有想到要去给叶芳撑伞。他不断地咒骂自己。
从前,只要跟她在一起,他总会在挎包了准备两把伞,一把遮阳,一把遮雨。她曾说过,遮阳的伞和遮雨的伞得分开,这样才能更好地发挥伞得作用。
像回想起什么,他在身上四下摸索起来。
挎包呢?挎包不见了!平日里他绝不会落下挎包,里面不仅有雨伞,还有手机,当然也有那顶鸭舌帽。
他要找到挎包,找到它,里面什么都有,有雨伞,能给叶芳遮风挡雨。
然而,立马他又沮丧起来:找到挎包又如何,找到手机,找到雨伞又如何,都不需要了……
他就这样不明所以然地,目光呆滞地,看见医生在给叶芳做人工呼吸,一次,两次,三次,……多少次来着?然后,医生双手按在叶芳胸口,一下,两下,三下,……多少下来着?
尹帆突然有了个奇异想法。
他凑近了医护人员,希望第一个看见叶芳睁开眼睛,当然也迫切希望叶芳睁开眼睛第一时间看见的,是他。
如此一来,她就能知道,他一直都在身边,不离不弃。
那时候,他绝不会腼腆含蓄,一定会敞开心扉表达自己内心已久的浓浓爱意。
那时候,她会知道他在她心中不可或缺的位置,她会有所感动,然后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些年她错过了他。她会忏悔,会流着眼泪说她错了,她一早就应该知道,他深爱着她,而她却辜负了他;如今一切都如拨云见日,她会含情脉脉地对他说,她爱他,希望他能原谅她当初的不成熟。
理所当然的,他会无条件地原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