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一片阴沉的灰黑色,云端上不时传来阵阵闪电和雷鸣。
阴森的天象将阳光掩埋,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昏暗。
远处的大湘兵队向他们而来,星鸢同时发出信号,龙族的兵队也快速向此集结。
北河川没有意料到他们早已精心布局好这个包围圈,他死期将至,可他没有半分忏悔。
他笑着,眼神落在沉彦许身上:“你这是做什么?跟你们决斗的人不是我啊,是她,那个你心心念念多年的女人!”
沉彦许眉头微动,手指掐住他的脖颈,眼神凌厉:“一事归一事,我要捉拿你,更不会让她死。”
“你有这个本事吗?”北河川看向他,眼中无神,却含着泪珠,“你要是真有这个本事,就不会故意放走她,将她送到我身边来了。”
“解药。”沉彦许厉声道。
“没有解药,蛊毒的解药啊,早在她中蛊的那一刻就被我清理干净了。”北河川勾了勾唇,抓起沉彦许的衣领。
“不可能。玖月城脚下的血魔之石呢?”
“烧了。”
“你?!”
沉彦许狠狠地掐住他,他差点断气了。
“皇兄,”北河川声音沉闷,清晰可见的喉结微动,“你知道吗?我这辈子都在羡慕你。”
“羡慕我?呵,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沉彦许一声冷笑,放开了他。
沉彦许刚转过身,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将眼神望向北河川。
他伸出手,想要拉北河川起来:“回来吧,我没想过要杀你,我只想你回来,回到我身边来。”
他话毕,微雨和白烟笼罩这座城。
原本繁华的昭阳城,尽显落魄和失意。
沉彦许多年来精心布局,谋划策略,本身就不为杀了沉慕川,而是,想要沉慕川回来。
他知道皇宫带给沉慕川太多的痛苦记忆和伤害,也知沉慕川想要颠覆大湘的计划,更知他的四弟造蛊,企图控制大湘的朝廷命脉。
所以,沉彦许为他而顺水推舟,顺着他的意,让他继续在暗处行动,而沉彦许便将计就计利用梁双想要查明蛊毒真相的心,来引他在明处行动。
燕城太守坠崖的案子全在沉彦许的掌控之中,北河川不过是给太守用了蛊毒,来混淆真相。
燕城太守本因贪污被捕,后又花千两银锭要求释放,沉彦许顺水推舟将太守释放后,便制造了坠崖的假象,好给朝廷其他贪污腐败的官员一个警告,只是不成想,北河川竟也顺水推舟,利用蛊毒来使该案无解。
北云沼苍雪山庄之下藏匿的地宫和蛊毒,沉彦许也是完全知情,他任由北河川放肆,店主和小二纷纷因知情而身亡,可他选择了坐视不理。
他去过一次地宫,当时他正在翻阅二弟三弟的舅舅的案宗,案子本就无解,沉彦许为了暗地处置当年的案子,便将案宗销毁,悉数丢下了悬崖。
回宫后,他未听大臣的建议,便直接为舅舅申冤平案,恢复舅舅的谥号。
当年先帝被贵妃投毒而缓慢死亡,贵妃事后自责、悔恨,选择了鸩杀自尽。
皇宫上下只有沉彦许这一个皇子在,北海王去了封地,南平王尚在游历,养在行宫里的沉慕川下落不明,无人得知先帝驾崩的真相。
因此,世人皆言,沉彦许是为了皇位,杀了父皇,又杀了贵妃,赶走了自己的几个弟弟,终于达成了谋权篡位的目的。
既然世人认为他是个不称职的皇帝,那他就遂了那些人的意。
他与沉晚锦、宁思衡做了一个持续十五年的计划,从沉晚锦假装被兄长假借谋利的罪名,处以死刑为开始。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计划里的变数是她,而那颗不受控的棋子也是她。
顺水推舟惯了,所以沉彦许改变了策略,让她做了棋子。
任她去南蛮调查蛊毒的源头,让池夜白和季泽南保护她,宁思衡放不下心,便允许宁思衡一同前往。
武林六世家也是他计划里的变数,他早已料想到武林六世家一定会叛变,但他没想到,他们会去拦截梁双的行动。
那么,沉彦许就再次将计就计清理武林六世家的门户。
他在审讯中得知,六世家联盟早就与北河川有了合作,他们同样看不惯沉彦许的统治,看不惯他任性妄为地管理大湘,因此才结合起来对抗大湘朝廷和皇帝。
爱上她,更是一个变数。
沉彦许后悔将她当成棋子,悔恨自己的任性让无辜的人失去了生命。
她很快就会死亡,只要她无法冲破血魔之蛊制造的幻境,她的身体就会死去,而灵魂永远飘荡,成为身负怨恨的孤魂野鬼。
这场游戏该结束了,父债子偿,为了沉晚锦而不得不接手皇位,他做了太多,事实证明,他做不了好皇帝,他妄为,他只想以他的快乐为主,什么家国大义、为国为民,他早就受够了。
沉彦许落了一滴泪,他看向北河川,那只手像是在唤他的弟弟回来,他想要弟弟醒悟。
“我早就受够这一切了,我可以不要皇位,但我,只想要你回来。”
众人放下了各自的刀剑,微微叹气。
兵队将周围掩盖得黑压压的一片,放眼望去皆是严肃的景象。
梁双的身体没有接到他的指令,所以闭上了双眼,停止了动作。
沉慕川不相信沉彦许会留他一命,事实上,他早就想死了。
“我啊,”沉慕川没有接过他的双手,而是自己尝试着起身,“那年才七岁,我便动了自戕的念头,你猜为什么?”
他回忆到深处,心口阵阵发痛,他强忍着痛,快速地呼吸,扶着树干,差点站不稳了。
梁双的身体突然眉头微动。
沉慕川七岁那年,贵妃和皇帝前来行宫探望他,却全程没有对他有任何的关怀。
皇帝说:“你要记住你的身份,封地、封王,一个都不可能。”
贵妃表面上和善,实则笑里藏刀:“来,川儿吃点水果吧。”
她那一笑,沉慕川只觉得无比恶心。
傍晚,贵妃便带着几个仆从来到他的居所,将本在熟睡的他拉起来,对他拳打脚踢。
“你记住了,你母亲如此下贱,你也好不哪去,她能用手段上位,他日,你便用手段夺我儿的皇位,你记住了,皇位,只能是我吟儿的。”
沉慕川只是个小孩子,哪有什么夺权之心,他的一身傲骨在那一刻终于被点燃:“贵妃娘娘,您不也是手段上位吗?母后之死,您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贵妃不敢想,一个小孩竟然得知皇后的死因,至此,她便开始变着法子地折磨远在行宫的沉慕川。
沉慕川不堪重负,早已万念俱灰,他手拿剪刀,准备自残,奈何常常欺负他的阿嬷拦住了他。
“哟,小小年纪,没活几年就想死了?我不让你死!”她一把夺过沉慕川手里的剪刀。
此后,他房间里无一件可供自戕的器物,贵妃是铁了心要折磨他一辈子。
那心肠歹毒的贵妃、宫女、阿嬷,令他开始对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女人生厌,在他眼里,女人就是心机、恶毒的一切代表。
他亲眼见过洛桃朝三暮四,前脚找了温书临,后脚就去找星鸢,所以,他巴不得洛桃自戕。
后来,他带走了洛桃,得知这个女人功力减半,早就排不上武林至尊第五,便想唤起她痛苦的记忆,没想到,洛桃的记忆全部与梁双有关。
他将计让洛桃忧思成疾,久而久之,那个女人患上了心病,后利用她作为质子,引梁双入局,他故意放了洛桃去找梁双,故意让她前往水帘天跳崖自尽。
沉慕川突然发现,使别人痛苦,居然是一件能让自己快乐的事情。
因此,他要给梁双下蛊,让那些爱慕她的人都痛苦一生。
什么谋权篡位,他根本没有想过,他只是在掩耳盗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