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树木郁郁葱葱，是神也苍莽，气也幽幽，那日光只能从缝隙中挤进来些。
却难点亮古树一片。
不过三个日夜，玄奘却似度过了好几个年头，那温润如玉的脸上，终是显了一丝沧桑。
好似大病一场，虽是活人，独少了些精气神儿。
连眼神都显得有些空洞，至于一身衣物，早已被林中荆棘树木划的破烂。
这打眼看去，全然没有僧人的气象了。
“师傅啊，你老人家不过三日不见，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叫俺老猪看了揪心！”
猪八戒远远的看见玄奘，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跪倒在玄奘面前，只是哭哭啼啼。
“八戒？不，你不是八戒，定是那妖精起了戏弄之心，故意扮作你的样子来哄骗我的！”
玄奘先是一喜，后又皱眉道。
猪八戒如何会因为他哭哭啼啼，只有那想媳妇时，才有这般神情。
“师傅，你怎的魔怔了，俺老猪哪可能是假的，怪俺老猪贪心，吃了些酒，与那妖王聚了一会。
没想到误了时辰，师傅你责罚俺老猪吧！”
猪八戒低头轻声道，想着是自己不尽心了些，被金银童子一说，就把玄奘抛到脑后。
若想的仔细些，断不能有今日光景。
“呵呵，你当我傻了不成，吃了我徒弟随从，却独独不招惹和尚道士，是怕招来忌恨，有修行高人灭了你巢穴罢！
如今又变作他们的模样，想哄骗我出了这山林，倒是一手好算盘。”
玄奘冷笑几声，似是看破了他们的伎俩，甩了甩衣袖后，便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他就不信在这山林中，找不到一个敢吃他的妖精。
“师傅，师傅？”
猪八戒见玄奘这般言语，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怎么搞着搞着，自己还真假的了。
“师傅你等等俺老猪啊，俺老猪怎么可能是假的，真真的，比真金还真啊，师傅，咱不是还得西行么……”
猪八戒着急忙慌的起身追赶玄奘，与玄奘解释，只是说了半天，也未见玄奘言语一句。
“大师兄，你倒是说句话啊，师傅都这个模样了，再这样下去，莫说取经，这师徒的缘分，怕是都没了！”
猪八戒拍拍大腿，看着跟在后面沉默不语的悟尘，有些急了眼。
悟尘见状并未言语，依旧一言不发的跟着。
玄奘摆明了不信任他们，就是再怎么证明，玄奘也只会认为他们是为了骗取信任，做足了功课。
哪是说句话就可以解决的。
“师傅，是俺老猪偏听偏信，没站在你的角度替你着想，这是俺老猪错了，师傅你就理理我吧！”
猪八戒苦口婆心，再三言语道，神色极为无奈。
不过是过了几天而已，老和尚怎么连和尚也不当了，要是连经都不取，天上地下怕是要炸窝了。
“模样倒是挺真，你若真是个有善心的，就遂了贫僧的意愿，将我吃了，与你果腹，我也好与徒弟一起共赴黄泉。
也算全了这段师徒情分，李虎他们何其无辜，死的可怜呐！”
玄奘低声道，佛法重要么，真经重要么，西行求经重要么？
对他来说，是重要的。
可若是搭上徒弟性命，让无辜之人枉死，这经，就是真到手了，还有意义吗？
其话音未落，猪八戒便忽的愣住，心下一阵触动。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玄奘还俗的原因，只当是以为一个人难以前行，又或者没人保护，继续西行也是必死无疑……
只是从未想到，玄奘还俗，只是为了让妖怪抓他，只是为了徒弟们一起患难么？？？
这一刻，猪八戒终于认真打量起了这个平平无奇的僧人。
若他把玄奘当师傅，只有三分真心，那么玄奘待他，怕是有七分了。
“师傅，俺老猪向来不吃人的，你这是为难俺了，站在你面前的，真不是什么冒牌货！
那平顶山中的两位大王，与我相识，这见了面，才之错抓了咱……”
猪八戒拉住玄奘好一顿解释，只是玄奘神色未变，只当对方在胡言乱语，想让他上当。
“贫僧是一普通和尚，没什么大的后台，故不会有人寻你们报复，几位又是何苦来着！”
玄奘沉静道，也不言他。
“师傅，那妖王真是俺老猪的旧识，他们之前也是在天庭过活，这才让俺意想不到，你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嘛！”
猪八戒无奈摊手道，怎么就简简单单的一件事，硬是说不明白呢。
“我只听说过天上住着神仙，从没听说过有哪个神仙跑下来当妖精的，你就是拿谎话骗我，也该编的真些！”
“师傅，那神仙也有犯错的，与俺老猪一般，遭贬下的不也不少么！”
“哦，那这么说来，天下的妖岂不是都是犯了错的神仙下凡，这神仙一朝遭贬，下界了就作妖当怪。
吃人吃妖，这是神仙还是妖魔？莫非被贬了的神仙，就不是神仙了？”
……
猪八戒被玄奘怼的无言以对，那天庭当中，当值的确实有不少家伙是妖魔鬼怪。
只不过授了仙职，这才有个神仙的名头，你当他们的本性变了？
神仙自然也没有传言那般好，只不过是说好的可以，你若说些坏的，怕是难活。
这时间久了，世人自然而然觉得神就是正义，妖魔就是邪恶……
妖魔吃人，神也吃人，只不过一个让说，一个不让说而已，事情哪有什么绝对，大多是浑水一滩，难辨浊清。
只好说浊是浊，说清就是清了。
“师傅，你到底怎么才能相信我是八戒啊，这事怎么就说不明白了呢！”
猪八戒不想跟玄奘扯下去，直接坦然问道。
彼此目光对上，玄奘神色依旧。
“你把我吃了我就信！”
……
“我那八戒可是最听师傅的话，我说让他吃我，他一定毫不犹豫，你还说你是真的？”
……
“只有这山里的妖精，才不吃和尚道士，你骗不了我！”
……
“说起来，我那徒儿其实早就想吃我了，先前途经地仙之祖，那镇元大仙的宝地，人家请我吃了人参果。
这人参果的妙用，你可能不知道，我来与你细细说道说道，这果子，闻一闻，就能活……”
……
“其实吧，我那八戒原先还是一头猪的时候，就在我家猪圈养着，他的父母啊，就活生生被我请的屠夫给……”
见玄奘越说越离谱，猪八戒的嘴角是抽搐不断，觉得师傅大抵是疯了，净是些胡言乱语。
“师傅，没想到你说起谎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俺老猪还以为你不打妄语，你这是有多想死啊！”
猪八戒无奈叹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