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里,邓千秋无论怎么样,其实都不过是棋子而已,是拉拢还是毁灭,都只是在他的一念之间。
而真正让人忌惮的,恰恰是此二人。
他在心里盘算着,这一次,那位左丞相和那位御史中丞,是否会借此机会,对他进行攻讦。
“吾皇万岁。”
众臣行礼。
朱元璋端坐高位,四顾左右,接着慢悠悠地道:“朕召诸卿来,却是为了一桩钦案,为以正视听,也是为了以儆效尤!今日诸公,就与朕一道,断出一个结果来。”
众臣纷纷道:“遵旨。”
胡惟庸含笑上前,道:“陛下,敢问那邓千秋一案,不知现在如何了?”
他着重讲的是邓千秋一案,本身就是先入为主,意思是……此案之中,最大罪孽之人,乃是邓千秋。
朱元璋只看了他一眼,便道:“朕刚刚得到奏报,吉安侯带家将杀出,要与春和宫千户所邓千秋人等死战,哼,这……难道不是狗急跳墙?”
胡惟庸没有纠正朱元璋的话,却依旧静静听着,因为此时,他急需知道结果。
只见朱元璋道:“不过……陆仲亨实在可笑,他这百五十人的家将,居然被百人的校尉击破,被斩杀了数十人,其余之人,要嘛逃亡,要嘛便身首异处。反是那些校尉……除了伤了几个之外,毫发无损。”
此言一出,就如同一石砸下了平静的湖面。
满殿哗然起来。
要知道,在这的不少大臣,可都是当初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即便许多人没有亲临战阵,负责的乃是治理和转运后勤方面的工作。
可数十年的战乱,让不少人对于军务有着深刻的理解。
在他们看来,那区区春和宫校尉,不值一提,这春和宫千户所,本身也不是负责军事的机构,名为武装,实则却不过负责税赋征收以及刑侦而已。
可就是这么一些人,居然击破了陆仲亨和他的家将……
胡惟庸更是大惊,即便他的表面功夫再如何周到,此时也不由为之色变。
居然……是这个结果……
会不会……哪里出错了?
他心里一紧,倘若……倘若邓千秋非但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那么陆仲亨呢……陆仲亨……
于是胡惟庸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尽量用着平稳的声音继续问:“敢问陛下,不知吉安侯……”
朱元璋倒也不啰嗦,直接道:“陆仲亨已经被擒,不久就要押解进宫,是非曲直,很快就可水落石出。”
胡惟庸此时再也控制不住的神色骤变,眼眸微微收缩,竟是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个结果,是他万万没有料想到的,他根本不相信最终事情会演变到了这个程度。
“陛下。”
已有御史,察觉到了胡惟庸的失态,连忙上前:“陛下,这吉安侯,乃是开国功臣,邓千秋凭什么押解?何况眼下邓千秋大胜,现在都是他的一面之词,可他贪赃枉法,以及擅自调兵,以此种种,可都是实打实的,如此罪证确凿,反是押解我大明勋臣,这……实在是不像话!”
“倘若对邓千秋这样的人宽待,不予追究,只怕非但天下人心汹汹,便是我大明的开国功勋们,怕也要惴惴不安。恳请陛下,火速释放吉安侯,押解邓千秋……”
朱元璋摆摆手:“现在孰是孰非,说什么也没有用,一切等御前审问之后,再做定夺。”
这御史显然还不甘心,继续道:“陛下,臣以为……”
胡惟庸此时,终于回过了神来,他慢慢清醒过来,眼下最紧要的,反而是镇定,切切不可露出什么马脚,于是他反而笑着道:“陛下所言甚是,是非曲直,自有公论,还是请将这些罪臣押解入宫,在做定夺吧。”
终于,有宦官匆匆入宫禀报:“陛下……”
朱元璋不等这宦官通报,打断宦官道:“传。”
紧接着,邓千秋数人觐见。
而那陆仲亨,更是被五花大绑,好不狼狈!群臣纷纷侧目,更有不少人,露出兔死狐悲之色。
只是他们心里依旧还有疑问,那邓千秋………何德何能,竟能击破陆仲亨?
“臣见过陛下,吾皇万岁。”邓千秋连忙觐见,行礼。
朱元璋大喝一声:“邓千秋,你可知罪?”
这一声暴喝,将所有人都拉回了现实。
胡惟庸已开始向四周之人使了眼色,许多人也已会意。
邓千秋这时朗声道:“陛下,臣不知有罪,还请陛下明示。”
这一向胆小如鼠的邓千秋,现在倒是腰杆子硬了起来。
连朱元璋都觉得有些不认识了。
心里惊疑归惊疑,朱元璋摆出肃然之色,道:“是吗?你擅自调兵,居心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