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一听,倒是没有太多的激动,反而内心有些怯弱。
这就相当于,你一个一辈子都没碰到过好运气的人,生活普普通通,勉勉强强,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突然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凑上来,告诉你,说要带你发大财,伱就准备好了皮箱去装钱吧。
少年们年轻是年轻,但毕竟不傻。
当然,邓千秋也不指望立即令他们对自己俯首帖耳。
他扫视了一眼,最后视线落在一个个头比较高的少年身上,道:“你叫什么?”
“卑下牛十三。”
邓千秋身躯一震,脸上带着欣赏之意道:“牛十三,此番你来带队,待会儿听我号令,对啦,你们怎的都是这个模样?先别急,好好梳洗一下,因为是秘密行动,所以暂时就不必佩戴甲胄了。这长刀也太显眼了,我到时命人给你们带一些短剑来,你们藏在身上。噢……这衣服也得换一换,像个什么样子,不晓得的,还以为本百户苛刻了你们,来……”
邓千秋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两锭银子来,足足八九两重,而后直接塞给牛十三。
在牛十三震惊的目光中道:“你赶紧的,拿着这银子,速速去洗浴一下,而后去买一套干净的成衣,吃一顿好的,然后依令行事。”
这一下子,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
这是现银啊!
要知道,这是明初,明初时银贵,价值更高。寻常的禁卫,也不过三两银子的月俸,到了五城兵马司,有一二两就不错了,可即便是这样,往往都不能足额发放,他们毕竟不是禁卫,上头层层克扣,没有心理障碍。
现在邓千秋随意丢出来让他们买一身衣衫,吃一顿好的,就直接拿出了这十人加起来几乎一月的俸禄。
这一下子,所有的少年眼睛都亮了。
牛十三震惊过后,激动地道:“百户这样待咱们,真如咱们的爹娘一般,请百户受我等一拜。”
牛十三当头拜下,其余少年哪里肯犹豫,纷纷下拜。
邓千秋一愣,他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七八两银子的威力了,卧槽,这么狠的吗?
于是邓千秋心情澎拜地道:“谢我没用,能干事才行,速去,一切听我指令即可。”
众少年欢天喜地的去了。
不多时,朱棡便来了,他兴冲冲地对邓千秋道:“千秋,千秋,听闻宫里头发生了大变故。”
邓千秋吓了一跳,方才欢快的脸色一收,道:“你怎的知道?”
朱棡看了一眼空旷的左右,才笑嘻嘻地道:“宫里头……谁没有一点眼线呢?嘿嘿……”
邓千秋知道他的性格,他若是知道宫里发生的事,那么必然会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部抖落出来,大抵应该是他知道了一些消息,可具体的细节该是不清楚的,因而既想卖弄,偏偏又不知真实的内情,才会如现在这般。
邓千秋只好道:“哎……真是说来话长,眼下这事还没结束,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我再和你说。”
朱棡则是不以为然地道:“随你,反正就算你不说,我也迟早知晓,大不了回头我去问大兄。”
邓千秋的表情有些复杂,扯了一下唇角道:“太子殿下……嗯……”
朱棡一愣,看着邓千秋那耐人寻味的表情,挑眉道:“我大兄咋了?”
邓千秋摇头:“没什么,只是……我想说,从此以后,我邓千秋在这世上,已经有两个最好的朋友了。”
朱棡又是一愣,随即脸色微变,瞪大眼睛道:“两个,另一个是谁?”
“当然是太子殿下。”邓千秋想了想,找到了一个适合的措词道:“我和他有过命的交情。”
朱棡脸色又青又白,似乎觉得应该高兴一下,于是咧起嘴,心里却稍稍有些失落:“大兄人很好的,想当初……父皇在外征战,都是他带咱们几个兄弟长大的,家里没什么米的时候,他也是紧着我们吃,自己吃糠咽菜。”
邓千秋一脸真挚地点着头道:“所以说这样的朋友才难得,交友重在交心,交心要看人品,你这样一说,我心里更踏实了。”
朱棡坐着,伸手托腮,如思想者状。
邓千秋看朱棡突然闷不做声,拍了拍他得肩膀道:“这一次赌局,长公主殿下赢了多少银子?”
“不多,才两千两。”
朱棡素来就是个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的人,此时一下子又高兴起来;“你是没见其他几个兄弟,他们气的要冒烟了,现在他们月俸全赔了进去,如今手头没了银子,所以寻我告贷,我每月收他们三成息,嗯……我算算……共贷去了九百多两。”
邓千秋忍不住道:“殿下,自家兄弟利息这么狠,不会是复利吧。”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朱棡振振有词地道:“当然,你说的对,我和他们毕竟是兄弟,血脉相连,所以他们来告贷的时候,我只和他们说,都是兄弟,一家人,你们来借贷,我这做兄弟的很高兴,本来这银子是要随手送你们的。”
“可是……”朱棡拖长了尾音,才道:“可是呢,这银子……并非本王一人所有,里头有一大半都是千秋的,千秋这个人要银子不要命,既吝啬又无情,我拿了他银子怎好送人,得按着千秋的规矩来。三成息,爱借借,不借拉倒,有本事去外头借去。到时被人认出你们是皇亲国戚,丢人现眼。若是教父皇知道,打断你们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