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刚蒙蒙亮。
应天府就已热闹起来。
如今整条街,都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还陆续有人赶来。
都为了见证一件事。
便是京都盐业一个月的销量能否突破五十万斤。
在京都盐铺外,已立起了一道两丈余高的木板墙,从店铺上屋檐垂到了地面。
这块长木板墙上,悬挂着一幅幅白布,匹练垂空,壮观之至。
在东边第一幅白布上,钉着四个斗大的铜字。
京都盐业!
而在木板墙下方,摆放着一张特大书案,案上整齐排列着大砚、大笔,纸墨,眼下这张特大书案前,站着两名衣饰简约的文吏,两人不断朝四周高声宣示着:“我们是奉应天府尹之命,专一督察夏状元盐业登记的。”
“若数据登录有误,或故意瞒报虚报,四方街坊可向我等举报。”
“应天府不仅会罚京都盐业,更会对举报者重赏。”
如此旷世奇观,也让四周聚拢的人群,更加亢奋激动了。
距离真正开始统计的时间不到半个时辰,京都盐铺所在的街巷,已是人山人海。
就连对街的茶楼,也是人满为患。
街上一些外挂的旗杆上,更挂有一些顽皮的少年,一些看热闹的士子,也是上赶着热闹,好奇这位状元,又在弄什么名堂。
相较于茶楼中的士人、商贾,围在外面的农夫工匠,明显更纯粹也更紧张。
京都盐铺能不能卖五十万斤,他们并不是很在乎。
他们在乎的是后面能不能维持低价。
生活不易,分文必较。
茶楼中。
练子宁、解敏、王子仁等人坐在一起。
望着下方热闹景象,解敏也不由感慨道:“夏之白这个商官,当的比我们这翰林院庶吉士,自在风光太多了,短短一个月,就在城中造出了这么大声势,他也当真是在哪里都不会沉寂啊。”
王子仁深有同感道:“夏兄的确非凡。”
“当初听到他‘弃官从商’,还以为真要自断仕途,没曾想,三个月时间,仅应天府就卖出了三十二万斤食盐,虽不知具体卖出了多少,但一府八县,这么着也有四十来万了。”
“关键夏兄闲暇之余,还能为花纶出谋划策。”
“这心性度量实在惊人啊。”
也有其他进士感叹道:“当初听到夏之白为状元,我心中是为微词的。”
“科举主要是考圣贤文章的,看的就是学识,哪怕他献上了高产粮食,阅卷也当以圣贤文章为主,他第一次就落了榜,就算得陛下赏识,也不该被定为状元。”
“但现在”说话的人苦笑一声,继续道:“三个月换来了整个应天府的民心,虽是用了一些取巧,但也的的确确是夏之白自己做出来的,他的状元之名实至名归。”
其余几人也点头赞同。
练子宁、解敏等人都在翰林院任职。
只不过跟花纶不一样,他们要处理的政事不多,因而才有时间前来一观。
他们心中其实也有其他想法,上次花纶从夏之白这边离开,就进献了一种统账方法,直接入了圣眼,跟他们拉开了差距。
他们也是眼热。
也想让夏之白为他们指点一二。
在练子宁等人隔壁不远,就是罗干、张远等盐商所在。
望着下面热议的农夫工匠,心中却十分吃味。
同是卖盐,境遇完全不同。
张远冷冷的注视着下方,心中也憋着一股气,暴躁道:“这夏之白究竟安的什么心?把我们叫来,就是想让我们看他多风光吗?”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要是达不到五十万斤,我看他怎么收场!”
张远心里是十分窝火。
盐卖不过,还要被人蹬鼻子上脸。
自然给不了好脸色。
但夏之白又不是他们能招惹的,还得来这边当面受辱,心中别提多憋屈了。
罗干同样目光冰冷。
他们贩盐几十年了,见过不少嚣张的,但像夏之白这样得寸进尺的,还是头一次,都已经将他们赶到穷乡僻壤去卖盐了,还要当面再羞辱一番?
他们心中大抵也猜到了。
京都盐业把阵仗搞得这么大,多半已经卖到了五十万斤。
不然不会这么大肆宣扬。
只是他在过来时,却是看到,除了他们,还有城中不少经营手工业的商贾,同样被邀请来了,要只是为了羞辱他们,不至于把这些人邀请过来,不然只会落得狭隘之名。
士人最重名。
夏之白这么做毫无道理。
除非
夏之白除了想贩盐,还想把其他手工业也包圆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
夏之白能贩盐,主要是占了官府之利,官府垄断了食盐生产,他们这些盐商,只能看朝廷眼色,而其他手工业,却跟朝廷关系不大,很多都是举族自主经营。
夏之白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时间过得飞快。
很快就到了规定统计的时间。
京都盐铺应天府店的店门再度打开了。
夏之白跟店铺的店员一同走了出来,他先朝早早赶来的应天府官员拱手示好,而后又朝四周围观的百姓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