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沉寂了一瞬。
禁卫纷纷垂下脑袋,他们好像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帷幕后的三人神色各异。
隆庆帝朱载坖眼神突然锐利,像刀子一样戳在众人身上。
殿中噤若寒蝉。
朱载坖又转过头来,手掌抚在朱翊钧头顶,温和的笑道:“朱翊钧,你要知道,我才是皇帝。”
即使是滥好人,在超凡世界也是举足轻重的。
冯保浑身都在打颤,若是皇帝怀疑是他在后面搅动风雨。
下一个被扔进黄金王座的。
大抵就是他了。
仿佛有沉闷的钟鼓声在朱翊钧耳边回响,他叹了口气,终于低下头来。
“孩儿明白。”
隆庆皇帝在黄金王座上笑的咳出声来:“去吧。”
这不置可否的态度,让朱翊钧无可奈何。
临走之时,他尤然还转头回望。
良久,直到朱翊钧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逐渐远去。
朱载坖脸上还一直笑着,直到朱翊钧看不见为止。
他按着额头说道:“三位先生,如之奈何啊?”
隆庆皇帝藏在幕后的三位心腹大臣,正是当朝首辅高拱,次辅张居正,成国公朱希忠。
“大善!陛下容秉,殿下至纯至善,实乃社稷之福!”高拱激动的上前,拱手说道。
皇太子今日之举,就是十足的仁君圣主。
至君上为尧舜的宏大理想,已然近在咫尺。
圣天子当节用以爱人,垂拱而治世。
让朱翊钧坐上黄金王座总要比朱载坖轻松的多。
朱载坖能够继续执政,朝堂上也能平稳过渡。
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臣窃以为,如殿下所言,未尝不可。”张居正深知朱载坖的脾性,又瞥了一眼高肃卿,这才说道。
一个好人,肯定不愿意做坏事。
这坏人,自然得他们来当。
至于成还是不成,另当别论。
“臣,亦然。”成国公朱希忠只能景从。
作为大明的勋贵之首,他有些琢磨不清皇帝的意图。
隆庆皇帝朱载坖踉跄起身,扶着龙椅站的笔直:“朕命系于天!纵使华佗在世,扁鹊复生,又当如何?”
他朱载坖再不济,他也不至于把自己的儿子当工具。
世宗皇帝后期受亚空间污染,行事诡异,也没有起这种阴暗的心思。
“只恨天不假年,东宫尚小。”
“陛下!东宫天性睿智,陛下宽心少虑,以膺万福。”高拱悲切的抬起头来,直视龙颜。
世间之事难以两全,但事到临头,往往使人难以决断。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朱载坖反倒因此坚定内心的想法。
高拱是潜邸之臣,也是帝师,这几年的改革之事都是因为隆庆皇帝在上面压着。
但皇帝这一去,不知又要产生多少风风雨雨。
“陛下!!!”
“速去!”朱载坖别过头去,一挥手,态度少有的强硬起来。
宫廷的御用灵能者挡在高拱身前。
高拱感到莫名悲切和慌乱,只得答应:“臣,谨遵帝命!”
张居正默言,作揖行礼。
再劝下去,就是离间天家的父子之情。
走出乾清宫时,三人听到外面正在争吵。
“快快快!不想被拉到星炬里当燃料就快点烧!”
十几位身穿青色宦官服的人匍匐在地,把堆积成山的木箱和积攒的文书往火盆里扔。
三人面面相觑,闷闷离去。
成国公朱希忠离开了乾清宫就和他们分两路离开。
要不是皇帝连离开黄金王座都十分困难,他们也不需要到紫禁城里来。
高拱忽然感慨道:“太岳,高山倾倒,大明的江山社稷,全系于太子殿下一人也。”
张居正稍微落后一步,立即拱手道:“元辅放心,仆定然小心看顾,绝不使大明社稷有失。”
太子的教育问题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当年张居正第一个提出来拥立太子,就已经注定了。
拥立之功,再加上帝师的身份,已经占尽先机。
高拱定定的看着张居正,忽然笑了:“好。”
须知,混沌大敌当前,国赖长君。
小皇帝猝然登临帝位,绝非社稷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