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全诗念完,没有一个人能说出话来了,有人甚至低声暗叹:“好一句高处不胜寒啊!”
竟是让许多人都生出伴君如伴虎的同悲之感。
窦毅再次沉默了良久,似沉浸在了这首诗的氛围之中,又过了许久,他才整理好仪容,从宴上走出来,面向齐国的天子高湛。
“陛下,我朝陛下还有一言,需向陛下请示!”
高湛道:“请说!”
“我朝陛下仰慕谢侍郎之才名,求贤若渴,言道,此次来齐,除了迎回我朝大冢宰之母阎姬以外,还想要向陛下要一人,
为此人,我朝陛下愿以两郡来交换!”
窦毅恭敬的抬手施礼,言辞铿锵的说道。
两郡啊!
哗的一声,在座的无论是齐臣还是周使都尽皆惊讶的站起了身来。
“贵国陛下要什么人,竟舍得以两郡来交换?”有人不禁问。
窦毅便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他正对面的“谢臻”,语气极为柔善的回道:“便是这位谢侍郎,谢臻!”
嗖嗖嗖!众人的目光又齐聚在了萧锦玉身上,这令得她一时间感觉很不自然。
而坐在他一旁的高延宗更是紧张起来。
倘若她真是谢臻,自然可以选择为他国效力,但她是他的四嫂,是兰陵王妃啊!
而且周使的这一言虽然表面上是彰显出了周国国主对谢臻的器重,但也无疑于将她置于众矢之的!
“这算什么?谢侍郎又不是我齐国的一件货物,怎能随意交换?”
高延宗生怕高湛会立刻同意,便急得站起身来反驳道。
“这位郎君切莫误会,我朝陛下是尊重贤能,唯才是举,两郡正好是对谢侍郎的认可与器重,并无拿他当货物交换之意!”
“敢问贵使,这是贵国大冢宰宇文护的意思?还是贵国国主的意思?”萧锦玉忍不住问了一句。
窦毅沉默了一刻,回答:“乃是我朝陛下的意思,与大冢宰无关!”
萧锦玉点头:“好,我知道了。”
这是什么意思?宇文护的意思与周国国主的意思,那不都是代表周国吗?
齐国在场的大臣们心中疑窦丛生,又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太极殿上的高湛,但见这位素来荒唐行事的天子此刻竟然沉默了下来。
在窦毅饱含期待的目光注视中,这位天子忽然抬眼,唇角边勾起一抹谑笑。
“贵使的诚意,朕知道了,不过,贵国的国主重视贤能,唯才是举,难道朕就不重视贤能了吗?”
高湛谑笑了一阵,方才正色道,“抱歉,朕不换!贵使还是带着贵国大冢宰之母阎氏速回周国去吧!”
高湛的这一回答无疑又令殿上众人惊诧色变!
这位荒唐的天子竟然还知道重视贤能?若是真重视贤能就不会亲小人远贤臣杀那么多忠臣良将了!
高延宗紧握的拳头这才松泄下来,看向萧锦玉禁不住一笑。
窦毅也是料准了这齐国的天子荒唐,定然惊不住这等诱惑,未想到竟然……拒绝了?
沉默了片刻后,窦毅才略有些失望的拱手施了一礼,退到席间。
一场酒宴变得沉默而索然无味。
窦毅递交国书之后,便向齐主告辞,于次日便带着宇文护之母回周国。
临走之时,宇文护之母阎氏还特意央求见了萧锦玉一面。虽已老眼昏花,但年迈的老夫人在见到“谢臻”打扮的萧锦玉时,竟然十分和蔼面露喜悦。
“你便是那个小郎君所说的哥哥吧?多谢这位郎君,让老身还能有重回周国之日。”
“老夫人客气了,这是您的儿子所求来的!愿您回到周国之后能安享晚年!”
“多谢!”
老夫人郑重的道了声谢,方才在窦毅的带领下上了使团的马车。
窦毅见着这情形,很是诧异不解,待使团离去之时,才忍不住问:
“老夫人,您为何会对这位谢臻如此礼敬,感激?”
阎氏答道:“使君有所不知,这位谢侍郎乃是个聪慧又极善之人,上一次齐国陛下欲送我回周国,这位谢侍郎便算准了,上次非最佳时机,途中必会引来祸事,后来果然刚出邺城便遇劫匪与追兵,
后来那小郎君又告知我,让我不必忧虑伤怀,也许过不了多久,周国必会有使臣来亲自迎接老身回国。
这不,你们就真来了吗?”
“而且在齐国北宫住的这一段时日,这位谢侍郎派了人在外保护我,阻拦了数次欲刺杀我的人。这位谢侍郎待我有恩啊,可惜老身这一生恐怕是无以回报了!”
窦毅再度沉默下来,暗道:看来韦大都督所言一点也不假,这个谢臻果然有料事之能,竟然早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真是可惜了!竟然以两郡都换不来这样一个人才!
正思忖之时,使团的车队陡然一停,他掀开车帘一看,竟见“谢臻”带了个人过来。
“谢侍郎有何贵干?”
萧锦玉便抬手施了一礼,推出身后之人,言道:“这位是贵国柱国大将军孤独信之长子独孤罗,请贵使将他一并带回周国去吧!”
她话音一落,独孤善便跳下马车,走了过来。
而独孤罗却十分不情愿,道:“不,我现在不想回去,谢侍郎,我就在杏花烟雨楼里帮着你做事挺好的!”
“可你是大将军孤独信之子,怎能屈就于一个杏花烟雨楼中?
更何况,至亲尚在,当敬孝道,别等到你父亲不在之后才来后悔子欲养而亲不待!”
“回去吧!”萧锦玉再郑重说了一句。
见独孤罗还在犹豫,她又递给孤独罗一块玉佩,道:“相识一场,这就当是我赠给你的回乡与亲人团聚之礼!回去吧!”
前世是真到孤独信死后,齐国才释放孤独罗,而被释放后的独孤罗也是直到北齐灭亡之后才回到周国。
独孤罗不再说话,但目光中却隐隐透露着不舍,这是他人生中遇到的第一个对他施以援手投以友善之人。
独孤善也拱手道了声:“多谢!”便拉着孤独罗一同上了马车。
使团离去,走了很远,独孤罗依然不舍的望向逐渐远去的邺城城门,直到已看不到谢臻身影。
萧锦玉回到兰陵王府后,谢玉璇便打趣道:“阿姐真的是可怜那个孤独罗啊?”
“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好戏还在后头呢!”谢玉璇道,但见萧锦玉似在沉思,又问,“阿姐可是担心郡王了?”